真假千金24(2 / 2)

蕭老夫人心煩意亂地撚著佛珠:“老大,你是不是怨上恭王了?”

“怎麼敢。我不怨他,我就怨我自個兒。”

蕭老夫人臉色突變。

靖海侯走了,‘蕭雅珺’來了,她問蕭老夫人,蕭雅瑜說的那些話什麼意思?

“你還當真了不成,你自個兒也清楚,雅瑜這孩子嫉妒你,頻頻針對你。她這是被嫉恨蒙住了眼才會胡說八道。要真像她說的那樣,去年剛回來的時候她怎麼不說,現在才說。”

蕭老夫人撫著她的頭發:“難不成你信她不信我們?”

‘蕭雅珺’輕輕點了點頭:“祖母,八妹也不是有心的,就是脾氣上來了才會不管不顧,您彆生她的氣了。”

蕭雅珺腳底生出一股寒意,她在‘蕭雅珺’眼中捕捉到了膽怯,對於蕭雅瑜的話,她是懷疑的,但是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蕭老夫人愛憐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啊,就是心太軟,這馬上就要嫁進恭王府了,恭王日後……你再是這性子可怎麼是好?”

蕭雅瑜又離開了靖海侯府,以懲戒之名被送走。很久很久沒有回來,哪怕‘蕭雅珺’大婚也沒有回來。

‘蕭雅珺’穿著親王妃禮服,十裡紅妝,風光無限地被八抬大轎抬進恭王府。

私定終身,是蕭雅珺這一生的痛。

眼前的‘蕭雅珺’比她幸福幸福太多,幸福到刺眼。

進門沒多久,‘蕭雅珺’就懷孕了,妊娠反應大,‘蕭雅珺’不禁感念生母生育之恩。在靖海侯府時,她不大好意思提,眼下自己當家作主了,便想為生父生母修墳,畢竟那是她生身父母。

站在她身後的蕭雅珺想阻止她,她既然已經隱隱有懷疑,怎麼可以再給周氏夫妻修墳,一旦傳到蕭家人耳中,讓他們情何以堪。

可她什麼都阻止不了,她就這麼看著恭王讓人去修周氏夫妻的墳墓,又吩咐帶周家姐弟去祭拜。

無意中‘蕭雅珺’聽到了恭王和下人的話,還得知恭王將悄悄周家姐弟榮養起來。

終於,‘蕭雅珺’不再繼續自欺欺人,問起當年的真相。

恭王真假摻半地說。

‘蕭雅珺’將信將疑,也許是即將為人母的緣故,她鼓足勇氣去見了蕭雅瑜。

大半年未見,蕭雅瑜骨立形銷,像是大病未愈,她看人的眼神是陰冷的,涼絲絲的,毒蛇一樣。

‘蕭雅珺’不自在地避開她的眼神,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隨著蕭雅瑜的話,‘蕭雅珺’的臉一搭青一搭白,很是難堪。

蕭雅瑜冷笑漣漣:“你少在這裝模作樣了,你比誰都清楚,你就是裝不知道,這樣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從我這奪走的一切。你可真夠行的,一麵在蕭家人裝孝女,一邊也不忘孝敬親爹娘,什麼都想要,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貪心的人。”

“我不是!”

“你就是,你爹娘的棺材不就是被你遷走的。我怎麼知道?我讓人去挖墳挖了個空。還有周招娣周小寶,這兩個賤人不也是被你藏起來了。都說你以後是要當娘娘的,你是不是還要追封周大柱當國丈,再讓周小寶當國舅爺。周大柱兩口子可夠有本事的,居然換了個娘娘出來,造福祖孫十八代。”

蕭雅瑜直勾勾地盯著她:“我就納悶了,你這麼做的時候,有沒有想起蕭家人,你就一點都不覺得虧心!你果然是周家親生女兒,你像你爹娘一樣自私,你還像你娘一樣虛偽。”

“不是我做的!”‘蕭雅珺’血色褪儘,慘白了臉。

“不是你做的,就是你男人做的,你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都該死!” 蕭雅瑜雙眸射出濃濃戾氣,不知打哪兒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蕭雅珺’:“我活不長了,你憑什麼還能活得這麼好!”

為了弄清楚真相,‘蕭雅珺’故意甩開了護衛,不由萬分後悔,眼看著鋒利的匕首就要刺中臉。

千鈞一發之際,護衛趕到,一腳踢飛蕭雅瑜。

蕭雅瑜撞翻桌椅,摔在牆角,噴出一口血後,暈死了過去。

“肚子,我肚子好疼。”‘蕭雅珺’驚恐地抱著肚子:“王爺,王爺!”

幸好‘蕭雅珺’隻是虛驚一場,母子三人均安。

恭王雷霆震怒,將半死不活的蕭雅瑜投入宗人府大牢,要公事公辦。意圖謀害王妃以及皇嗣是大罪,認真宗人府追究起來,不隻蕭雅瑜要賠上性命,就連靖海侯府也會被牽連。

遊氏去了恭王府要見‘蕭雅珺’,王府門房說王妃受驚養胎不見客。

遊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門房不妨她這麼豁得出去,到底是王妃養母,立刻進去稟報。

遊氏被請進王府,接見她的是麵色陰沉的恭王。

遊氏伏跪在地:“王爺,千錯萬錯都是我教女無方,還請王爺放我女兒一條生路。我們蕭家會對外宣布,她得了癔症。我會把她送到庵堂,永生永世不讓她踏出庵堂半步。”

恭王不置可否:“夫人這是在求人還是逼人?”

遊氏抬眸,眼神悲苦:“王爺,我的女兒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和您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恭王眉毛輕輕一動。

遊氏眼中流淚:“您為了維護雅珺的名譽,讓瑜兒咬牙忍下周家人加注在她身上的一切痛苦,可忍字頭上一把刀。她在周家忍了十五年,回到蕭家還得繼續忍。她忍不了了,所以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敢求王爺既往不咎,隻求王爺看在她代替雅珺受了那麼多苦的份上,給她一條活路。她的身體已經垮了,沒幾年時間了。”

恭王愣了愣。

遊氏雙肩顫抖,淚珠滾滾而下:“她的身體早就被周家人毀了。”

“雅珺!”恭王突然起身,大步走向臉色蒼白的‘蕭雅珺’。

‘蕭雅珺’急忙過來,扶著遊氏的胳膊:“娘,你快起來。”

遊氏沒有起身,反而轉過身來,麵朝‘蕭雅珺’而跪:“雅珺,我從來沒求過你,今天,我求求你,求你看在我如珠如寶養了你十五年的份上,放瑜兒一條生路。”

“娘你彆這樣,”扶著遊氏的‘蕭雅珺’潸然淚下:“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恭王皺了皺眉:“罷了,本王會去宗人府撤案。”

“謝王爺王妃寬宏大量。”遊氏愴然淚下,執意磕了一個頭,踉蹌著離開恭王府。

蕭雅珺已是淚流滿麵,怎麼會這樣子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子的。

遊氏陪著得了‘癔症’的蕭雅瑜住進了庵堂。

再一次聽到蕭雅瑜的消息是在‘蕭雅珺’平安生下龍鳳胎後的半個月,她病逝了。走的時候,才十九歲。

再後來,遊氏在那座庵堂裡做了居士,‘蕭雅珺’去看她,遊氏沒有見她。

蕭雅珺趁機進去見了見遊氏,鬢角星星點點的白,可她才四十出頭而已,但她的神情是平和的,是這幾年少見的平靜安詳。

蕭雅瑜解脫了,離開了這個滿是悲苦的世界,遊氏也跟著解脫了。

三年後,遊氏生了一場大病,藥石無靈,病入膏肓。

彌留之際,已經是太子妃的‘蕭雅珺’去送遊氏最後一程。

三年沒有見麵了。

一個氣若遊絲即將離開人世,一個大腹便便又要迎來新生。

遊氏的視線落在柔美端莊的‘蕭雅珺’麵上,又慢慢移到她隆起的腹部:“肚子尖尖,該是個兒子,娘娘的命可真好啊!”

一聲歎息,百般滋味在心頭。

歎息聲還飄蕩在空氣裡,遊氏已經溘然長逝。

蕭雅珺跟著‘蕭雅珺’身邊,看著她從太子妃又變成了皇後。看著她獨寵後宮,生兒育女,活成了天下女人最向往的模樣。

也看著她經年之後與周招娣和周小寶私下相認。

‘蕭雅珺’終究和她一樣,一樣地重視生恩,重視血緣親人,哪怕明知這些親人是蕭家的仇人,對蕭雅瑜惡行累累。

站在她的角度上,這是她的至親骨肉,血濃於水。何況若非親生父母,哪有她的今天。

不管不問,對不起周家人,她良心難安。管了問了,卻又會傷害對她有恩的蕭家人,她同樣過意不去。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前者。

蒙‘蕭雅珺’夫婦暗中照顧,姐弟二人過的很好,好的蕭雅珺咬緊了後槽牙,隻恨不能在‘蕭雅珺’臉上甩倆個巴掌打醒她。這就是一對養不熟的白眼狼,一旦落難,跑的比誰都快。

可‘蕭雅珺’是皇後啊,她怎麼可能落難,所以周招娣和周小寶更加的情真意切,美好善良。

周招娣在‘蕭雅珺’的照顧下,嫁了一個舉人,她的丈夫作為皇帝連襟,平步青雲,做到了二品大員。這個男人平日裡看都不敢多看彆人女人一眼,隻守著周招娣一個人,周招娣無疑是幸福的。

周小寶讀書做官不行,就做了個富貴鄉紳,捐了個員外郎。娶了個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納了幾房美妾,兒女成群,好不快活。他又通過‘蕭雅珺’請了名師在家,立誌好好培養兒子,以期將來入朝為官。有一個做皇後的親姑母,周家子前程不可限量。

周家沒能成為光明正大的後族,卻成了遠近聞名的鄉紳富戶。兒女如此成器,周大柱和周王氏自然香火不絕。

倘若夫妻二人地下有知,想來無比的欣慰,當年一個決定,讓女兒鯉魚躍龍門,造福後世幾代子孫。

周家欣欣向榮,‘蕭雅珺’也沒忘了照拂蕭家。蕭家人才濟濟,又有‘蕭雅珺’的愧疚和感激,蕭家蒸蒸日上,炙手可熱,靖海侯府成了靖國公府。

春去了秋來,秋過了,春天又來了。

蕭雅珺以為就這樣了,彷佛所有人都獲得了幸福,除了已經死去的遊氏和蕭雅瑜。

直到那一天,金吾衛殺進乾清宮,禦林軍節節敗退。趙瑢和‘蕭雅珺’在心腹的掩護下倉皇出逃,途中慘遭叛軍攔截,禦林軍潰不成軍。

隔著屍山血海,狼狽的趙瑢怒不可遏地瞪視一身鎧甲的靖國公,咬牙切齒:“蕭淩天!朕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朕投靠寧王。”

不敢置信的‘蕭雅珺’幾乎站不住身體,那雙永遠清澈幸福的眼裡此刻蓄滿傷心痛苦的眼淚:“父親,你怎麼可以,為什麼?”

靖國公靜靜地看著震驚憤怒的帝後:“陛下也是有妻女的,若是你的妻女如我妻女那般慘死,你當如何報之?”

趙瑢駭然變色,半響仰天大笑:“蕭淩天,你可真能忍!這麼多年,朕竟然一點都沒有發現。”

‘蕭雅珺’如遭雷擊,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父親……”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麼。

“娘娘的父親是周大柱不是我,當你提拔周家人那一刻起,你與我們蕭家便已經恩斷義絕。”靖國公一哂,“娘娘踩著瑜兒的屍骨成了天底下最幸福最尊貴的女人,卻與她的仇人相親相愛,就從來沒有做過噩夢嗎?”

‘蕭雅珺’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

旭日東升,江山易主。

當年被刻意隱瞞的種種齷齪大白於天地之間,眾人才知真相竟然如此不堪,不禁想起自己當年也曾嘲笑鄙視過蕭雅瑜,心裡不甚得勁。

真的同情憤慨也罷,亦或者是為了迎合新君,廢帝廢後被人唾罵不齒。

周家人也一息之間被打回原形,生不如死。

廢帝趙瑢一家被圈禁在皇陵,那麼巧,就是現在這個院子。

曾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一家人,日子過得比他們更慘,由儉入奢難,由奢入儉難,尤其是巨大的心理落差。

趙瑢從威嚴尊貴的帝王變成了她熟悉的模樣,暴躁易怒指天罵地,將不甘傾瀉在身邊人身上。

這個‘蕭雅珺’比自己還不如,她幸福得太久了,久的都忘了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幾個在福窩裡長大的孩子日日夜夜哭鬨。

……

看著他們過得比自己一家三口更不堪的日子,蕭雅珺心裡什麼滋味都有,又什麼滋味都說不出來。

一直到新君穩定朝局,廢帝一家失去最後的利用價值。

為絕後患的新君賜下一壺鳩酒。

蕭雅珺鬆出一口氣,終於睜開了眼,怔愣愣地盯著破舊的床頂,良久良久她才從夢境裡抽回情緒。一轉臉就看見旁邊的趙瑢還睡得不省人事,蕭雅珺定定地看著他的側臉,慢慢的與廢帝的臉重合。淚水不知不覺下滾,布滿不再年輕嬌嫩的臉龐。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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