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收拾,把欣兒送出京城,京城她是沒法待了,就送到你娘家那去避避風頭。”六皇子都被趕出京城躲風頭了,沒道理晉陽還能留在京城,兩個人都走了也好。
安王妃應好,她本就有安排女兒離京避風聲的念頭。原本還想和安王商量下女兒和陸明遠的事,隻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陛下動怒,安王肯定不會同意。
安王妃和晉陽郡主說了安排她去外祖家住一段的事。
晉陽郡主一臉灰敗,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見女兒年輕的臉上一派死寂絕望,安王妃心如刀絞,溫柔地撫著她的臉“離京前,母妃安排你和陸明遠見一麵。”
話音剛落,安王妃就見女兒死氣沉沉的眼睛裡聚起了光,更加打定了主意,隻有陸明遠才能讓女兒重新快活起來,她還這麼年輕,有那麼長的人生,豈能心如死灰。
“我不要,我不要見他,”晉陽郡主忽然推開安王妃,往床裡麵躲“我不要見他,我不要。”
安王妃眼眶發酸,不顧她的掙紮把她按在懷裡,柔聲安撫“彆怕,彆怕,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陸明遠他不會因此就不喜歡你了的,你難道不相信他的人品?”
“母妃,我沒臉見她,我拿什麼臉見他。”晉陽郡主泣不成聲。
“好孩子,這不是你的錯,都是六皇子的錯,跟你有什麼關係,是六皇子禽獸不如。”若非六皇子失去了理智,女兒豈會如此。
晉陽郡主淚水滾滾。
“欣兒,這不是你的錯,你不必妄自菲薄……”安王妃不斷在她耳邊重複,自己的話女兒聽不進去,陸明遠的話她也許就聽得進去了。為了女兒的將來她必須搏一把,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就這麼毀了。哪怕拚著皇帝不喜,看在安王鞠躬儘瘁幾十年的份上,欣兒又是他的親侄女兒,木已成舟之後,陛下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離開京城這一天,在安王妃的安排下,陸明遠見到了憔悴不堪的晉陽郡主,她遭遇的事情,他已經聽說了。上次見麵還神采飛揚,如今卻成了被霜打過的花,透著蕭瑟衰敗,陸明遠舌尖漫上一層苦澀之意。
“陸二哥!”晉陽郡主撲進他懷裡,不禁淚水潸然,他真的願意來見她。
陸明遠下意識想要推開她,手伸到一半又僵住了,感覺到她眼淚滴在手背上,燙的他整個人都抖了抖。
晉陽郡主聲嘶力竭地哭起來,像是要把連日來的委屈一泄而出。
陸明遠的手指握緊又分開,分開有握緊,最後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
“我完了,我以後該怎麼辦,我完了,我這輩子都完了!”晉陽郡主語無倫次地哭訴。
“怎麼會,過上幾年大家便都忘了。”陸明遠強顏歡笑,心裡卻知道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輕易被人忘記。
“你忘得掉嗎?”晉陽郡主從他懷裡抬起頭來,
陸明遠僵了一下。
晉陽郡主如墜冰窖,崩潰哭喊“你也覺得我臟了,我惡心。”
“沒有,我怎麼會這樣想,這不是你的錯,發生這種事你也不想的。”陸明遠連忙安慰。
“那你願意娶我嗎?”
陸明遠又僵住了,見她又哭起來,忙道“郡主,我不能娶你不是因為你出了事,而是我有婚約在身。你以後一定會遇到一個全心全意珍惜你的男子。”
遇不到了,隻有你不會嫌棄我。
與陸明遠分開之後,晉陽郡主偎依進安王妃懷裡,兩隻眼睛裡星光熠熠“母妃,他不嫌棄我。”
“是啊,我們欣兒眼光真好!”安王妃憐愛地理了理她的鬢發。
晉陽郡主緊張地咬著唇“他會娶我嗎?”
安王妃語氣鏗鏘“會的。”
晉陽郡主蹭了蹭安王妃,沒有追問下去。
送走了女兒,安王妃立刻吩咐安嬤嬤去辦一件事。
“王妃?”安嬤嬤驚疑不定地看著安王妃。
安王妃麵無表情“隻有她死了,欣兒才能嫁給她的心上人,她才能活下去,活的開心。你沒看出來嗎,陸明遠是欣兒活下去的念想。”且要不是顏嘉毓,欣兒怎麼會落到這地步。
她像是在說服安嬤嬤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一點一點慢慢來,她本就是個體弱多病的,病上一年半載的沒了,誰也不會多想。陸家怎麼著也得過上一年才能再議親,這段時間足夠我抓陸家一個把柄。”
看著這樣的安王妃,安嬤嬤脊背發涼,把勸說的話咽了回去,王妃生了四個兒子,隻有郡主這麼一個女兒,那就是眼珠子命根子。
……
“二爺和晉陽郡主見過麵了?”柏氏一顆心猛的提了起來,以前晉陽郡主是她求之不得的兒媳婦,現在卻成了洪水猛獸。
柏氏緊張“他們說什麼了?”
陸明遠的小廝白墨道“太遠小的沒聽清楚,隻聽著什麼娶不娶嫌棄?郡主走後,小的聽二爺自言自語什麼若是無婚約,他願意娶。”
柏氏倒抽一口冷氣“不行。”娶了晉陽郡主,他就成了全京城全天下人的笑話。
原以為隻是臨行前的道彆,可聽這話頭,柏氏心裡不安,他日顏嘉毓病死了,兒子真要娶晉陽郡主不成,柏氏立刻變了臉,把消息遞給了陸茂典。
陸茂典覺得柏氏小題大做,不過是明遠一時感慨罷了,到底有過一段過往,真到了那一天,陸明遠絕不會犯糊塗。這份自信幾天後搖搖欲墜,他能管得住陸明遠,但是管不住安王府,對方如果想強按著牛頭喝水,如何是好?
蓋因有人找上宋奶娘,給了她三千兩銀子事後答應再給七千兩,還用她兒孫的命要挾她辦一件事,給顏嘉毓下毒。
宋奶娘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個拿家人威脅她,那個也拿家人威脅她,乾脆殺光她全家得了。擔驚受怕了好幾天,六神無主的宋奶娘撐不住,比起那躲在暗處的人,她還是更怕陸茂典,於是找上了忠全家的。
陸茂典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安王府。
“暫且停了藥!”陸茂典寧肯讓陸明遠娶一無是處的顏嘉毓,也絕不肯娶晉陽郡主,否則陸明遠不用在官場上混了。
宋奶娘方寸大亂“我家裡人,他們會不會?”
忠全家的傳話“你放心,老爺會安排妥當,你的家人老爺也會保護起來。”一通安撫又獎賞。
宋奶娘略略放心。
終於喝到一碗沒毒的藥的阿漁快笑死了,之前為了娶晉陽郡主,陸家人恨不得立馬吊死顏嘉毓騰出位置來。這才多久啊,生怕她死了讓出位置,便宜了晉陽郡主,這翻臉的本事,佩服佩服。
阿漁強忍著笑意把碗遞會給大紅人宋奶娘,瞧瞧,這才幾天啊,就憔悴了,可憐見的。
喝完藥,阿漁抱著貓躺在美人榻上假寐。不禁想起顏嘉毓出事後,其實也想問一問陸明遠是否願意繼承履行婚約,然而從安王府回來到她死,她都未見到陸明遠一麵,是陸明遠不敢見她還是陸家人阻攔?
阿漁歎了一聲,誰知道啊,轉而想起安王妃,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心想事成,就送彆人的女兒去死,安王妃和晉陽郡主不愧是親母女,一樣的自私自利。
既然安王妃敢動手,她就敢讓她後悔莫及。阿漁嘴角一挑,摸了摸貓耳朵,趁著六皇子還在京城,趕緊送他最後一份大禮。
倘若六皇子成了不舉的廢人,皇帝第一個懷疑的人是誰?為了女兒就敢頂風作案毒殺她的安王妃,自然也能為了替女兒出氣就給六皇子投毒。就算沒有人證,有物證也差不離,隻要皇帝心裡認定了就行。
阿漁點了點貓鼻子,把皇帝拉進這趟水裡,也許她就用不著程晏了,白瞎了她好幾張藥方子。
程晏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問三泉“醫館那邊還是沒消息?”
三泉搖頭。
程晏皺眉,之前六七天莫名其妙出現一張藥方,憑著字跡認出皆是出自那位麵具姑娘之手。對方卻從不提要求。這陣仗讓他心裡沒底,怕對方所圖甚大,要是力有不逮,多難為情啊。可這藥方子十天沒來,他心裡更沒底,不禁猜測,對方這是準備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