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白蓮花表小姐26(2 / 2)

陸明遠和陸若靈拿出最後的那點銀子草草安葬了柏氏,不是他們不想隆重,而是他們實在無能為力。

安葬了柏氏,身無分文的陸明遠厚著臉皮找上昔日朋友。對方唏噓一番,雖然不齒陸家所作所為,看在往昔情分上,還是接濟了百兩銀子,真心建議“你們還是趕緊離開京城。”京城這是非之地,實在不適合他們久留。

拄著拐杖的陸明遠吃力地鞠了一個躬“我正有此意,你的大恩,若有機會,將來我必定報答。”人情冷暖,在這幾個月內,他品嘗地淋漓儘致,對方是唯一肯見自己並施以援手的故人。

對方歎了歎,並沒把陸明遠的話放在心上,他這模樣,怎麼可能還有機會報恩,不過到底沒有說穿。

有了這筆銀子,陸明遠帶著陸若靈便能雇一輛馬車離開京城,這年月十兩銀子足夠普通莊戶人家好好過上一整年。

陸明遠本想著找一個小縣城,看情況買或租一間屋子,他再想個門路掙錢。他雖然瘸了腿,可手和頭腦還在,就算是替人抄書也不至於餓死。有這筆錢在,怎麼著也能把日子過起來。

他盤算得極好,隻是高估了陸若靈。吃不得苦的陸若靈完全忘了陸明遠再三叮囑要低調,忍不住拿出以前千金小姐的威風,對車夫頤指氣使,險些被車夫趕下車。鬨了一場,她收斂脾氣不再惹車夫,卻一路東嫌西棄,哭鬨著要吃好的住好的,言語間漏了財。

兄妹二人一個殘廢一個弱質女流,全副身家被車夫洗劫一空,扔在了半道上。

自知闖了禍害怕被責罵的陸若靈覷著陸明遠漆黑的臉,率先哭了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陸明遠還能說什麼,隻能抹了一把臉,把怒火憋回去。

最終憑著這二十年的見識,陸明遠在一座小鎮的綢緞商朱家中謀了西席一職。他到底世家出身,被精心教養長大,又憑自己本事考上了武進士。

經曆了風餐露宿宛如乞丐的日子,陸明遠十分珍惜現在的生活,對陸若靈耳提麵命,要求她收斂脾性。

吃足了苦頭的陸若靈點頭如搗蒜,很是安分了一陣子,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背地裡嘲笑朱家附庸風雅滿身銅臭,還說朱家大姑娘思慕陸明遠,所以常來問詢,這些話被朱家姑娘聽了個正著。

朱家姑娘怒不可遏。

陸若靈就算吃了不少苦頭,可那性子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改的。起初沒還嘴,最後聽朱姑娘不依不饒,頓時火冒三丈,兩個人吵起來。最終陸若靈被朱姑娘命令下人摁著打了一頓,打得鼻青臉腫。

出了這麼一茬,陸明遠自然也做不成西席了,被趕了出來。

“嗚嗚嗚。”陸若靈大哭特哭,眼淚洶湧不絕“我錯了,二哥,我知道錯了!”

“是我錯了,我總以為你隻是心直口快而已,可現在才知道,你就是壞!朱姑娘不過是來看了兩次弟弟學習情況,從你嘴裡出來竟然變得如此不堪,你還敢和彆人大放厥詞,你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詆毀傳開對朱姑娘閨譽的影響!”

“二哥,我,我……”無從解釋的陸若靈隻能嚎啕大哭。

“都落難了,你這張嘴還跟刀子似的,一不順氣就紮人。”陸明遠眼神冷漠,忽然間想起了顏嘉毓曾經對他的訴苦,當時他怎麼說來著靈兒年幼,她沒有壞心,隻是被寵壞了,說話不經考慮,我已經教訓過她了,以後她不會再犯……顏嘉毓的訴苦越來越少,他以為妹妹長大懂事了。偶而還會從下人處聽到一些,都是祖母母親已經懲罰過了,他也不好再說陸若靈。

現在想來,陸若靈這惡語傷人的本事絕不是一日兩日練成的,在誰身上練出來的?顏嘉毓逐漸不再找他訴苦,不是因為陸若靈改邪歸正,而是顏嘉毓知道找他訴苦無用。那些能傳到他耳裡的委屈,想必是嚴重的,那些不嚴重的他不知道的委屈又有多少?陸明遠臉色漸漸泛白。

不期然的耳邊想起程晏冷嘲的聲音你欺負一次,他重罰你一次,幾次下來,一條狗都學乖了,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更何況一個大活人。

陸明遠悔恨交加“是我的錯,吃了一次虧不長教訓,吃了兩次虧還是沒重視,以致於你好了傷疤忘了疼,又故態複萌。”

“二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後不敢再亂說話了。”陸若靈被他不同尋常的態度嚇得心臟亂跳。

陸明遠無視她的眼淚,租了一輛馬車,又去了另一個地方。他們得罪了當地富戶朱家,怎麼還能繼續停留在這個縣城裡,對方沒有趕儘殺絕,已經是看在往昔情分上。

一路陸若靈殷勤備至地照顧陸明遠,她以為陸明遠已經原諒她。

卻在剛剛安頓好的當天,陸明遠吩咐雇來的一個大娘將陸若靈關進陰暗逼仄的柴房。

陸若靈驚駭欲絕,瘋狂拍著門“二哥,你要乾嘛,你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害怕!”

“這是朱家那樁事的懲罰,你好好在柴房內反省思過三天,每天我會給你一碗白粥。下一次你再犯錯,我就再關你三天。”

陸明遠拄著拐杖艱難離開,身後是陸若靈撕心裂肺地求饒“二哥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改脾氣,我以後一定改脾氣,我再也不亂說話了。你放我出去,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陸明遠無動於衷,類似的話他聽的耳朵已經生出繭子。每一次犯錯後她都會痛哭流涕地求饒道歉,可要不了多久又會舊態複萌。都是他太過縱容,讓她有恃無恐。

柴房破舊,縫隙裡透進來的幾束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雙眼紅腫的陸若靈就著一束光,看見了角落裡翻動的蜈蚣,駭得魂飛魄散,跳起來再一次瘋狂的拍打著門“二哥你快放我出去,有蟲子有蟲子。二哥有蟲子,二哥,二哥!”

任她哭乾了眼淚吼啞了喉嚨,都沒求來開門。

當陸明遠不再縱容,無人嬌慣的陸若靈在一次又一次的懲罰中,終於學會了說人話。

……

程晏用了很長一段時間來說服自己放棄。他默默告訴自己,顏嘉毓對他不是一點好感都沒有,隻是油儘燈枯不想連累他,既是她所求,他自然成全。

他才不是自欺欺人……就算自欺欺人,他樂意誰管得著,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自欺欺人。

指尖把玩著三泉剛送來的新送到醫館的藥方子,這一段時日以來醫館那邊藥方子一直沒斷過。

也不知道這些精妙神奇的藥方是誰寫的?送藥方那個人和她又是什麼關係?想必他們關係非淺……

程晏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下額頭,刹住狂奔的念頭。藥方是仙女發善心,彆想些有的沒的。

阿漁觀察良久,確認程晏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打著喜歡的名義以權壓人的跡象,更沒向皇帝揭發她的念頭,便放了心。

如此,她便可以著手定下嗣子人選。

阿漁親自去了一趟德州選嗣子,經過四個月的時間,宮嬤嬤挑出了三個合適的孩子,都是無父無母無人在乎的孤兒。

有父有母,未必養得熟,到頭來替他人做了嫁衣。且她也不想做這種生離骨肉的缺德事兒。

最終,阿漁選中了一個五歲的小男孩。阿漁蹲下身,平視小娃娃的眼睛,目光如水一般的溫柔“你來做我的弟弟好不好?”

那小男孩生得黑黑瘦瘦的,襯得一雙眼睛格外的大,此刻那雙眼睛湧出無限的歡喜,就像是星星落了進去。

“好啊,好啊。”小男孩用力點著他的大腦袋,仿佛生怕她反悔似的毛遂自薦“縣主,我很乖的,我一點都不調皮,我會自己吃飯,自己睡覺,我不尿床,我四歲就不尿床了。”

他小心翼翼又渴望的看著阿漁,靠近又不敢的拘束模樣。

阿漁心頭一軟,無父無母的孩子總是格外的乖,因為沒有不乖的權利。顏嘉毓乖巧柔順了一輩子。

阿漁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頂“你好厲害!不過,小孩子有調皮的特權。”

小男孩呆了下,仿佛沒聽懂。

阿漁不覺輕笑。

小男孩也跟著傻笑,香香的縣主娘娘像仙女一樣又漂亮又溫柔。

“你是我的弟弟,從此以後你要叫我姐姐。”阿漁循循善誘。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片刻後,輕輕地謹慎的又忐忑的喚了一聲“姐姐?”

阿漁眉眼含笑地應了一聲。

小男孩猝不及防掉起了眼淚,連忙慌裡慌張地擦掉,讓自己笑起來。

阿漁的視線仿佛穿越時光,看見了八歲的小嘉毓。輕歎一聲,伸手將他摟入懷裡,阿漁安撫地拍著他的背“好孩子,從此以後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在姐姐麵前無需忍耐。”

陷入溫暖懷抱的小男孩身體驟然僵硬,嘴一咧,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