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弘禮嚇得手一抖, 魚塊往下掉, 驚險接住,這才看向門口,縮了縮脖子尬笑兩聲:“媽,你回來了。”
葉母疾步進了廚房:“我再不回來, 你們是不是要把整個廚房禍禍了。”
瞪著鍋裡的油, 葉母一顆心疼得跟被人紮了一刀放血似的。
“哪來這麼多油啊?”葉母突然間反應過來,家裡油罐子早兩天就見底了, 一扭頭,看見了小方桌一樣樣的東西, 這些家裡也沒有啊!
葉母立馬看向阿漁,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塊酥魚,正想說話的葉母,舌頭碰到魚肉, 鹹,香,咬一口, 再咬一口:“什麼東西?”
葉母含含糊糊地問。
“二姐做的五香酥魚,”為了安撫葉母受傷的小心肝兒, 葉弘禮趕緊道:“媽,是不是很好吃?二姐說要拿這個去這鎮上賣, 我覺得肯定有人來買, 就這香味能把半個鎮的人都引過來。”
把一塊魚肉吃下去的葉母:“五香啥魚?”
葉弘禮:“五香酥魚, 酥酥嫩嫩的特彆好吃。”
“去鎮上賣這個?”葉母有些反應不過來。
阿漁笑盈盈道:“對啊, 現在鎮上好多人在做小生意,一半是賣吃食的,生意都還不錯。”
葉母頓時猶豫起來,都說改革開放,國家允許做小生意了,可葉母作為從那個特殊年代過來的人,實在是被當初的打擊投機倒把辦公室嚇怕了。現在鼓勵,可誰知道政策啥時候就變了,以前不就是經常變來變去,一會兒鼓勵你養雞養鴨,一會兒又來割資本主義尾巴,把**禍的不輕。要是哪天又清算起投機倒把,可咋整?
葉母的猶豫,阿漁看在眼裡,葉母這一輩人倒了血黴,什麼不好的事情都趕上了,以至於他們這一輩人格外向往安穩。寧願平平穩穩地窮著也不願冒險改變。尤其改革開放初期,做小生意的很大一部分人是回城後找不到工作的知青,還有刑滿釋放的犯人,俗稱無業遊民。所以這會兒做生意不是一份被大眾認可的工作,不過要不了兩三年,這個觀念就會被淘汰。
“媽,我東西都買了,要是不試試看,可就全打水漂了。”
葉母一個激靈回神:“你哪來的這些票啊?”
阿漁乖巧的笑:“黑市上跟人買的啊。”
這兩年物資豐富起來,許多東西不用票據也能買到,但是糧油這些還是被國家管控著的。當然私底下交易的也不在少數,要不然那些做小吃買賣的哪來這麼多食材。
如今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不搞階級鬥爭了,對所謂的‘黑市’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自流。
葉母瞎了一聲,看著自己笑容乖巧的小女兒說不出話來了。這丫頭從小就比她姐姐省心,卻是個主意正的,可也沒想到她主意這麼正,都敢跑到黑市上買東西還盤算起做生意來了。
哎呀哎呀了兩聲,葉母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心疼的望著那一堆東西看了半響,才不確定地問:“這生意能成嗎?”
阿漁:“準能成。”
葉弘禮:“能成能成必須能成。”
傍晚,葉父他們回來了,迎接他們的就是剛出鍋的五香酥魚。
相較於葉母的猶豫躊躇,葉父嘗了一口後道:“我還在醫館當學徒那會兒,對麵就是一家小酒館,他們店裡的招牌下酒菜就是這個,剛出鍋那個香味,我們對麵都能聞到。那小酒館生意好得很,客人一半是衝著下酒菜去的,我嘗著不比他們做得差,可以試試看,就是虧了也虧不到哪兒去。”
如此,葉母雖然還是心理沒底,卻也不會駁葉父的麵子。
葉弘揚和葉大嫂年輕,才二十出頭,比起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乾活,還一年到頭都掙不了幾個錢,自然更願意嘗試下。在村子裡他們也聽說誰家的誰誰誰擺地攤一個月掙好幾百塊錢了。他們家一年到頭也就掙個幾百塊錢。
葉父問阿漁:“幺妹兒怎麼會做這個魚?”
“我翻到一本舊書,上麵寫的更加講究,好些東西咱們這兒都買不到。我就想著先試試看,萬一成了,咱們家就多一份進項。。”
葉父笑罵:“你這丫頭膽子也大,運氣也好,還真讓你做成功了,下回你還能做出這個味兒來?”
“能,步驟我記得清清楚楚,其實主要是鹵汁,這次我做了一大罐子都還剩著,用一次加點水加料再熬,味道隻會越來越好。”
葉父點頭:“那明兒就讓老大兩口子去鎮上試試看。”
第二天,一大早,葉家人全部早早的起床,先在家裡把魚都殺了,將魚肉片好醃製好。然後連同爐子,木材,鍋碗,油、鹵汁等東西一塊擺上借來的驢車。
阿漁和葉弘禮都跟著上了車,賣完了魚,兩人正好回學校。
告彆葉父葉母,阿漁一行人便在父母忐忑又期盼的目光下離開了家。
車子停在了鎮上最大的紡織廠家屬樓旁,這年月工人工資高,相對的也舍得花錢。
阿漁他們到的時候,這裡已經支起好幾個攤子來,顯然都是衝著紡織廠工人的錢包來的。
搬東西,生火,起油鍋,咕咚咕咚的油往下倒,倒的葉弘揚兩口子小心肝發緊,幸好就算這生意做不成,這油自個兒家裡還能用,不然可不敢冒這個險。
這一瓶油倒的,旁人都看過來了,油可是個金貴物件兒。
油熟後,把一小碗浸泡入味的魚肉下鍋,伴隨著滋啦滋啦的聲響,香味飄了出來。
隔壁是一個賣桑葚的年輕人,被這香味兒勾的口舌生津:“大兄弟,你這魚可真香!”
葉弘揚憨厚的笑了笑。
“你們這魚怎麼賣?”
葉弘揚猶豫了下,像是難以啟齒。
“五毛一碗。”阿漁掂了掂手裡的碗。
“五毛!”賣桑葚的年輕人叫了一聲:“這也太貴了!五毛錢都能買兩斤魚了。”
阿漁笑笑:“大哥,那你知道我們加了多少好東西在裡頭,又是用油炸出來的,油水不比豬肉少,味道還比豬肉好。現在豬肉都要一塊二毛一斤,還得用肉票。我們這一碗才五毛,不貴了。”
昨天覺得妹妹是黑心商人的葉弘揚就是這麼被說服的,葉弘揚應和:“大兄弟,真不貴,我們也就掙個辛苦錢。”
賣桑葚的年輕人笑了下,強行壓下肚子裡的饞蟲,吃不起吃不起。
五毛錢一碗,大概半斤的份量,對部分人來說是貴,但是對另一部分人來說,卻還能接受。
位置略遠一些的賣衣服的青年聞著香味過來,爽快地買了一份,他一天賣衣服能掙個好幾十,有時候上百,五毛一塊對他來說小意思。
開門第一遭生意,葉弘揚高興地多給了幾塊魚,把滿滿一油紙包酥魚遞給對方。
青年當場拿竹簽子叉了一塊,骨酥肉香,鹹甜可口:“你們這魚做的不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