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管家費儘口舌解釋了半天,陶男爵才了解為什麼這地方得用重犁。
相對於廣袤的西大陸,聖恩王國土地貧瘠,地處光明大陸東北部幾乎可以稱為不毛之地的丘陵地帶。
更重要的是,它正處於黑暗女神信徒與光明神教信徒的分界線上,稍往東些就是那些喊著“黑暗至上”的半禿蝗蟲強盜們肆虐的戈科爾沙漠。
但是話又說回來,要不是這麼個鳥不拉屎,又時不時會有神靈教派間血腥衝突,隨時要頂住黑暗女神教派國度侵襲的破地方、光明神教聖恩差點忘記撒播的最邊緣角落——
近百年前,那位西大陸的鄉下貴族,也不可能趁著神恩東布的機會,靠著無敵的厚臉皮和野心,以及賭徒式的博命,領著一幫不甘人下的無產流氓“貴族”和流放發配的囚徒們,最終為自己打下了一個大大的聖恩王國——哪怕它隻是個被西大陸神恩沐浴之地的人們嫌棄為蠻荒國度的地方。
先天的地理條件決定了聖恩王國這地方山嶺多、石頭多,土層雖然不薄卻是灌木雜草叢生——尤其是學習了光明神教的三田輪作製後,土壤因為多年耕種導致的肥力流失問題是解決了大半,但是休養了一年兩年的田——那和荒地又有啥區彆?!
又因為近海,這邊能種地的土壤濕潤,蟲害又多,所以必須用重犁深耕,把地下的草木根莖弄斷,翻出底下的泥土,開出利於排水的犁溝,順便殺死害蟲的卵。
都說了是重犁,那玩意一長排的,要用好鐵和重木打製,非常貴且重,就算是男爵大人的城堡,也就隻攢了兩套能用的——還是當年老男爵坑蒙拐騙弄來的,耕種季節還得輪著用。
用六頭牛拉,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聽著管家這一番似乎非常有道理的專業長篇大論,城裡人男爵被他唬得一臉懵。
等等等等!
什麼六牛重犁,沒聽說過啊!
咱們華國人種地和打鐵是天賦點亮技能,他一不太愛好曆史的工科生都知道,咱大天-朝在唐朝時期就弄出了基本定型的曲轅犁——一頭牛就能拉著跑的,到了我大清那年頭,山區裡都還有在用的。
沒聽說過什麼時候,哪個地方的地主會用一長排的啥“重犁”,要用上六頭牛這麼敗家!
固然這有咱大天-朝中原曆代缺馬少牛,人多地又少的人文和曆史原因,可是先天少,技術補啊!
華國勞動人民早八百年就發明的曲轅犁能自由轉方向,可以調節耕地深度,最重要的是省人力省牛力。
也許在老美那種大農莊作業的耕作方式下派不上大用,可在這窮鄉僻壤的丘陵鄉間,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雖說陶男爵不認為這些把三塊田輪作的“三圃製”都能當高科技的異界古代歪果仁,能弄出什麼超越曲轅犁的“重犁”來,但長在紅旗下的工科狗向來信奉“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不親眼見見那什麼重犁,他也不能憑空就否定了人歪果仁幾輩子種地的“先進”經驗不是?
男爵大人要親耕,為解決目前問題而努力……添亂?
拗不過堅持的男爵大人,葛利管家隻得苦著臉讓牛倌把牛屎屯僅剩的,那兩頭完好健康的牛拉過來,又叫了五六個農民,還牽了匹駑馬,一起充頂其餘四頭受傷牛的位置,讓他(它)們一道在地裡拉犁耕地演示給男爵大人看。
牛、馬、人汗如雨下,在大太陽底下辛勤勞作。
人人腦門上青筋暴綻,馬都快被勒得口吐白沫了,兩頭牛也是四肢顫顫,這才把一大條足有七八米長的“重犁”從田的一頭好容易拉到那一頭。
犁頭過處,草木根莖斷絕,黑色的濕潤泥土被翻開兩側,犁出一條深溝來。
蹲在地頭撚起一撮泥撮了撮,陶舒陽感覺土質還算過得去,犁的效果也還行,但是這勞動效率……男爵大人看得嘴角直抽抽。
哪怕沒有詳細圖紙參照,就是他自己琢磨,也能給這破舊笨重的犁改進n處簡直讓人忍無可忍的缺點。
更何況,咱們有係統、有直播!
親愛的鍵盤專家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看看視屏右上角的灰色小沙漏,陶男爵悄悄在腦海裡問,什麼時候才能開始下一次直播?
係統回複:【雖然能量能維持基本運作,但是還不寬裕,下一次直播將在24小時後開啟,時限20分鐘。望宿主再接再厲,努力多賺信仰能量!】
窮逼係統的窮逼合夥人男爵也隻得悻悻地等待明天的到來,抓緊時間作準備。
趁這難得下鄉的時機,他也打算四處調研考察一番,看看自家的領地,也看看有什麼是他一個穿越者可以低調改進,又不會太過觸動土著們神經的。
男爵大人拖著管家去牛倌家裡,本來打算暫時歇息,體察民情,順便喝點水,吃頓平民的餐食,沒想到還沒進屋就被驚退。
塔塔家是在屯裡算得上“中產階級”,有一間挺寬敞的泥坯蓋茅草的屋子,黑洞洞的房屋采光不太好,牆上開了兩個小洞窗,統共隻有一間,家裡幾口人加牲口吃喝拉撒都在裡頭。
聽說男爵老爺要來家裡,牛倌塔塔的老婆和三個孩子緊張地擠在門口恭迎男爵老爺。
一大一小兩頭獠牙外露的“野豬”,渾身滾著厚厚的黃泥爛屎,也從人群身後拱出來,好奇地迎接,被拖著長鼻涕的小男孩一巴掌推到身後去。
一股豬騷屎臭夾雜著爛葉臟泥的複合型“毒氣”,從敞開的門洞裡彌散開來。
男爵大人頓時被熏得七魂六魄散了大半,眼珠發直,臉色慘白,捂著鼻子眼淚汪汪地抱頭鼠竄而出,不是他不男人,這特麼生化武器催淚啊!
葛利管家瞅瞅男爵大人白裡透青的臉色,低聲嘀咕了幾句,板臉強忍住一絲笑意。
這幫子平民的肮臟屋子哪裡是男爵老爺這樣的人能待的地方?看,這不自找苦吃了?
還想去吃什麼午飯?!
神啊,城堡裡平時都隻吃兩餐!要是平民們也能一日吃三頓,那地上和神國還有什麼區彆?
沒料到自家領民們居然能強悍到與豬同居的陶男爵,一時大意被“生化武器”偷襲,半晌沒緩過氣來。
彆說吃飯,連口水都沒敢在農民們的家裡喝一口——誰知道水裡有沒有“野豬”的口水,甚至是屎尿?!
沒吃上午餐的男爵大人隻能讓人弄來個樹墩當椅子,坐在塔塔家門口的平地上,隨便啃了幾口侍從帶來的黑麵包片,哽著喉嚨咽下兩塊後,陶舒陽無論如何也吃不下了。
撫著喉嚨,他順便就瞅了一眼塔塔家準備的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