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播種的土地裡,不像是往日農夫們隨手撒播後,糧種發芽那樣亂糟糟的。
用耬車種出來的麥苗一排排、一列列,整齊得像是等待檢閱的士兵們。
不,一般的士兵也不可能排列這樣整齊,或許隻有光明聖殿騎士團和國王衛騎團,多年操練的正式騎士們才會有這樣鐵尺量過一般的行列。
除了武器和人,出征最重要的自然是糧草。
不管是打劫還是打架,隻要是長途跋涉去乾架的,後勤就是決定勝負的重中之重。
孫子曰:故智將務食於敵,食敵一鐘,當吾二十鐘。
為什麼在敵人的地盤搞到一鐘,相當於省了自己二十鐘的糧?無它,距離和運輸手段決定了成本。
尤其是陸地運輸,人吃馬嚼的,走上幾百裡路,運的糧倒有一小半被民伕和牛馬路上吃掉了,這絕對不是什麼笑話。
在當年的西歐和如今的聖恩王國,騎士們在巴掌大的小範圍裡乾架,就幾乎不用考慮這些。什麼運糧?什麼後勤?難道不是沒有吃敵人那裡搶,沒有穿百姓那裡奪?
所謂就食於敵,每位騎士都深諳此道。
當然,乾糧多少還是要帶一點,萬一乾不過敵人,該死的窮鬼們又太窮,或者跑得沒影了,那騎士老爺們不得餓得啃自己的馬?
納頓和托德在“出征”方麵,有著豐富的經驗,他們原本是打算向男爵大人申請一下,在威蘭領的山上打幾隻野獸,再弄幾袋子乾草和豆子一起帶著走就是了。
順便說一下,這世界的法則就是:所有領地上的產物,林子裡跑的、天上飛的、水裡遊的,那統統都是老爺們的財產,窮鬼們要是敢擅自偷砍一根樹枝,那也是吊死沒商量的。
自由民們還有屬於自己的一點私人財產,農奴們大約就隻有饑餓的肚皮是屬於自己的了。
幾隻兔子、鹿的能吃幾天?吃光了這幾袋豆子和肉,還不得一路禍禍沿途百姓?!
雖說出了威蘭領,那些百姓們實質上也和男爵大人沒什麼關係,但是深謀遠慮的陶男爵覺得,窮苦的人們都是最好的信仰源。
更何況,共和國旗幟下長大的小市民工科狗,天然的,就對貧苦的人們抱有深切的同情心。
想當年,他可也是xx主義接班人——純正純種的無產階級,還是月光還得還各種貸的那種!
最近馬布帶來了第一批草藥配方的分紅,足足有70埃(銀幣)!足夠用豆子和麥子裝滿城堡裡那兩個破舊的倉庫。
眼看春小麥長勢極為良好,信仰能量的漲勢更是呼呼直躥,男爵大人大方地一揮手,讓管家把倉庫裡攢的那點曆年陳糧都給翻騰了出來。
做軍糧麼,最要緊的是足夠的營養成份和保質期,其次當然是成本低,易於攜帶。
光是成本這一條,就排除了鍋盔、炒米粉、方便麵等等好吃好帶的品種——聖恩王國不產大米,小麥也極為珍貴稀少,以至於白麵包成為了貴族們的專屬。
好在吃慣黑暗料理的士兵們隻要能吃飽肚子,也不太在乎什麼口味,就算是黑麵包上長了蛆——他們也隻會樂滋滋地喊一聲:哦!神靈啊,多謝您賜予的肉食。
然後,把它們當作饃夾肉吃。
為了利用好現有的糧食,並且能讓自己出征的將士們不要餓肚子去搶彆人,男爵大人真是費儘了心思。
結合鍵盤專家們腦洞大開的餿主意和真正大v專家們的建議,匆匆試了十幾種配方,湊合著弄出了兩種乾糧。
一種是改良炒粉,原料是豆子和燕麥、大麥,以及動物內臟,統統煮熟烘乾磨成粉,在鐵模子裡壓製成一塊塊壓縮餅乾似的乾糧。
乾吃是沒法乾吃了,這玩意簡直比石頭還硬。但是砸開一塊,放在木碗裡泡上水,過不了多久就能變成帶點鹹味的糊糊,頂飽又好帶。
另一種乾糧,則是風乾肉。
騎士們從男爵大人的林子裡打了一隻鹿,四隻兔子,外加一窩野豬。
男爵大人讓人把它們全部切塊切片,並且極為大方地貢獻了自己兩年陳的胡椒和發黑的生薑等香辛料,加鹽刷油,微火烘乾。
這種風乾肉製成的那天晚上,為了爭搶試吃名額,一向民風淳樸的牛屎屯發生了七起鬥毆事件。
最終,生氣的男爵大人把珍貴的試吃名額統統給了孩子們。
小跟班艾瑞也有幸成了其中的一員。
“味道怎麼樣?肚子會不會難受?不好吃趕緊吐出來啊!”
男爵大人守在一邊緊張兮兮地問,生怕把孩子們吃出個好歹來。
雖說他們都是從小吃慣了黑暗料理,偶爾能吃點肉簡直當過節,更加沒聽說過當地人因為吃香料煮的肉吃壞過肚子。
可那些放了幾年的劣質香料,陶舒陽實在不敢保證質量啊!
艾瑞眯起眼,緊緊地咬著肉乾,腮頰鼓起兩個包,他珍惜地慢慢嚼著,一絲口水都不肯漏出來。
灰色的眼眸亮晶晶的,簡直像是星星的碎片掉進了美麗的湖水裡,閃閃的。
他咽下最後一絲肉乾,嚴肅地搖搖頭,極為難得地發了聲:
“太……”
“什麼?太鹹了?還是太硬?會不會有怪味?”陶舒陽急急問。
艾瑞搖搖頭,認真地回答:“不。是太好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