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生出現那一瞬間,直播間畫麵扭曲了一下。就如同是老式黑白電視那樣,出現了黑白雪花噪點。
不過還好,直播間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哇哦,竟然能影響直播間,這個BOSS應該很厲害吧?】
【他剛才是不是想要對舟舟動手,發生了什麼?】
【emmm好像被秦淵給SSR道具給攔住了】
【淚目,秦淵真好,他永遠是舟舟初戀嗚嗚嗚】
【BOSS看著舟舟在想什麼?撓頭.jpg】
謝小舟躺在床上,白皙皮膚壓在了柔軟枕頭上,壓出了一條淡粉色痕跡。
他鼻子挺翹,嘴唇紅潤,胸膛伴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先生看著他。
一個最普通不過人類。
皮肉、血管、骨骼、內臟……當一切都被一一解剖出來時候,與彆人類並沒有什麼區彆。
無非就是高矮胖瘦或醜陋美貌區彆。
等到剝去這一層皮囊,內裡都是一樣存在。
但先生卻對這個普通人類產生了無與倫比興趣。
這是他“降臨”以來,第一次對某個人擁有這樣感覺。
這就像是在千篇一律螞蟻群中發現了一隻格外奇怪,讓人想要蹲下來仔細觀察、玩弄,就算花費一下午時間都沒關係。
反正,對於他們這種生物來說,時間是最廉價。
金色眼瞳緩慢轉動著。
仔細看去,裡麵浩瀚無邊,容納了世間萬千星辰。他是世間偉大,淩駕於眾星之上。
先生影子落在牆壁上,觸手扭曲盤桓,形成了一個龐大身軀,不過,這隻是存在一小部分。
如果是真身降臨話,看到他,感覺到他人,會在一瞬間被感染。
他低垂下了頭,再一次打量著麵前這個人類。
弱小。
脆弱。
不值一提。
好像,沒什麼值得一說優點。
這些日子以來,先生一直在學習人類知識,並且儘力融入人類社會。
模仿、吸納、學習,並且融會貫通。
此時先生便代入了人類視角去看待謝小舟——在人類審美中,這樣人,應該能夠被稱作“好看”。
可是“好看”,又有什麼用?
對於他們而言,皮囊是最無用,就算是最低等存在,也能模擬出極致美貌。
先生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到了謝小舟手腕上。
一枚紐扣橫在白皙皮膚上,紐扣看起來平平無奇,隻是一個尋常裝飾,但在他眼中,裡麵湧動著無儘力量。
擁有這個力量,是與他相差無幾存在。
這枚紐扣隻是一個容器,容納著他們身體一部分,必要時候可以施展“降臨”,將本體降臨在這個人類身邊。
那個存在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是為了……保護。
“保護……”先生唇齒間吐出了這兩個字,像是在慢慢品味。
人類這種生物,弱小又脆弱,是應該保護。
可要讓先生去保護一個人類……他想象不出這樣畫麵。
或許這是他沒有觸及到領域。
可是,這個人類憑什麼讓那個存在青睞於他?難道就是因為長得好看嗎?
先生思來想去也沒有得出一個答案。他決定,暗中觀察這個人類。
該怎麼觀察呢?
不能離得太近。
不然,這個人類會被“汙染”。
這可是好不容易找來新玩具,應該小心一點,愛護一點。
先生想要得出一個萬全方法。
過了片刻,他抬起了眸子,立在床邊身形漸漸淡去,最終化作了一道虛影,離開了房間。
一切靜悄悄。
好像從未有過一位意外來客。
遮住天際黑霧散去,月光重新灑下,其中一束順著窗簾縫隙,流淌到了枕邊。
謝小舟眉頭緊蹙,睡得並不安慰。他正在一個光怪陸離夢境之中。
很難用言語去描述夢場景。
那些混亂、虛假、不可能存在東西混雜在一起,一切色彩都是扭曲,耳邊時不時地傳來古怪呢喃聲。
謝小舟被這些瘋狂東西裹挾著,在深海中不停地下沉、下沉。四周是幽暗海水,一道道龐大、扭曲身影蠕動過。
那些都是隻存在於神話中生物。
海水撩起了黑色頭發。
謝小舟不會遊泳,並且從心理上畏懼水源。但奇怪是,在夢中他並沒有產生窒息感覺,而是像在母親懷抱裡一般,生不起任何反抗想法。
在下沉過程中,他雙腿蜷縮了起來,雙臂環繞過去,交彙在了胸前。
他低頭向下看去。
似乎在深海之中,有一個不可名狀,不可直視,不可描述存在正在凝視著他。
漆黑觸手向上蔓延,從他身側穿過,遮住了星空,以一種不容拒絕姿態,將他擁入了懷中。
觸手溫柔地纏繞住了他小腿、手臂。
奇怪是,謝小舟並不想要反抗,反而覺得——這就是他宿命。
“呼——”
謝小舟從夢中驚醒了過來,他猛地坐了起來,臉色蒼白,身體不停地顫抖,冒出汗水浸濕了貼身衣物,渾身上下都濕噠噠。
是夢嗎?
他做了什麼夢?
謝小舟想要回想,可是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他舔了舔乾澀嘴唇,轉頭看了一眼房間。
沒有任何異樣。
也沒有人曾經進來過。
謝小舟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了地板上,有些恍惚地走向了洗漱間。
吱嘎——
謝小舟推開了洗漱間門,他太想要洗澡了,甚至都忘了,裡麵還關著兩個異常生物。
可奇怪是,塞在門口畫框不見了。
顯然,謝小舟沒有心思去關心這個。
他伸手打開了淋雨噴頭。細密水珠灑下,順著肌膚紋理一路流淌,最終彙聚在了腳下,形成了一片積水。
被打濕衣服脫了下來,扔到了一旁。
謝小舟轉過了身,可以看見,白皙光潔後背上,橫著一道曖昧痕跡。像是……被觸手纏繞過一般。
***
先生來到了隔壁房間。
正巧,這裡住是眼鏡男。
眼鏡男還沒睡著,正躺在床上,捏著手機不停地打字。
這個節目中是現代背景,有網有電有通信,但並不聯係到節目外人。所以,他正在和另外嘉賓在聊天。
“嗬……謝小舟。”眼鏡男在說這個名字時候,帶了一些咬牙切齒意味,“我要給他點教訓嘗嘗!”
說著,他手指飛快,劈裡啪啦地按著,在屏幕上打出了一大串話。
【他還不是我們複生會成員就這麼囂張了,等加入了,豈不是不把我們這些老人放在眼裡了?】
眼鏡男把這句話發了出去。
隻要有人在地方就有團體。
就算是在這個陰間節目裡,也有人拉幫結派。
眼鏡男就和複生會裡其他兩個人關係不錯,私底下拉了一個聊天群。
在這句話發出去沒多久,就收到了聊天群裡其他人回答。
【是啊,我也覺得他很那個】
【可以找個方法挫挫他傲氣,等知道害怕了,還不是老老實實地聽我們話?】
眼鏡男一看,覺得這個方法挺好,是該好好教訓一下謝小舟——他好像和演員公會人有些矛盾,如果能利用一下就好了。
手機屏幕照射出來燈光冷白,照在了眼鏡男臉上,顯得臉龐扭曲了起來,不似人形。
在這個節目中活下來,必須要摒棄些什麼,有是人性,有是喜怒……
有些嘉賓,外表看起來還是人,內心其實已經與鬼怪無異了。
眼鏡男正沉浸在自己幻想中,並沒有注意到,窗邊傳來了一陣滴答水聲。
滴答。
不知從何而來一灘水,彙聚在了窗台下方,形成了一個水窪。
海水鹹腥氣息散發了開來。
從水窪中,無數黑色觸手探出,不知不覺間,布滿了整個房間,隻剩下那一張床存在。
最後,一根觸手從天花板垂下,鑽入了被子中。
眼鏡男感覺到一點涼意,看了過去。
就看了這一眼。
在被子遮擋下,可以看見裡麵躺著人在不停地顫抖。
他在融化。
就像是蠟燭一樣,先是外皮,接著是肉。一層一層,化作了一灘血紅,鋪在了床鋪上。
有是手,有是眼睛,還有是器官,黏膩液體流了一地。
可就算是這樣,眼鏡男還保留著一定意識。
他感覺到自己融化了,又感覺自己被“組合”了起來,那“組合”不是很完美,東一塊西一塊,勉強組成了一個人形。
眼鏡男聽到自己問:“謝小舟是誰?”
於是他大腦被打開,所有記憶都被一覽無餘地展現在麵前。
謝小舟是個運氣好嘉賓……
他沒什麼本事,誰還不是個A級嘉賓了……
不懂得尊敬前輩家夥,都要加入複生會了,還不乖乖地把貢獻點上貢……
一道道思緒閃過。
然後眼鏡男聽到了一聲:“這就是人類想東西嗎?沒意思。”
啪——
於是整個世界黑了。
被子被掀開了開來,上麵不見一絲痕跡。沒有人能看出,這裡曾經有一個人“融化”過。
眼鏡男身體坐了起來,手指有些僵硬動了動。
先生還有著不太適應這個新容器,在他看來,這太過於弱小,就像是脆弱瓷器,輕輕一碰就會四分五裂,總要有一段時間來適應一下。
他站了起來。
可能是脖子鏈接處不太沒玩,“砰”得一聲,腦袋掉在了地上。
先生撿了起來,重新按了上去。
等腦袋重新回到脖子上麵以後,他還是覺得有點不對,碰了碰,這才反應過來是裝反了。
於是雙手固定住了腦袋,身體轉動了過來。
這下好了。
先生撿起了眼鏡,架上了鼻梁,學習人類神態露出了一個微笑。
有了新容器,他就可以近距離觀察那個人類了。
或許,那個人類可以教會他,什麼是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