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鏡子裡眼睛鼻子都紅通通的自己,認真地安慰道:從小就想要個弟弟或者妹妹,如今真的有了,該高興才對。
況且,非獨生子女家庭原本如此。兄弟姐妹間分享著父母的愛,難道今天多一點,明天少一點就非得尋死覓活麼。
現在叫她說,必然能說出一堆大道理。
隻是她自己也知道,一回到陵城該難受還是難受。她還需要更多時間來治愈自己。
昨夜芽莊下過一場大雨,今天再開窗,鼻子好受多了。
林霜叫了個客房服務下樓,終於打算跟自己和解。
她點了一桌子當地菜,慢吞吞吃了兩個多小時。連服務生都來添了七八次茶水。
大概在彆人眼裡,自己是個怪咖。
三天不出門,一出門就吃三天的量。
海風從餐廳廊下吹來,帶著鹹腥。她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才結束這頓正餐。
台階往下是酒店附屬管理的沙灘,往外延伸才是共用沙灘。
這片區域算是芽莊最繁華的海景街道。整條街都是為遊客設立的高檔酒店和娛樂設施。離開這片海景街道往城區,才有東南亞風情的當地小棚屋。
林霜膽子小,獨自出門從不往危險的地方去。
她到哪兒都給自己設定安全區域,超出安全區域再往外,就容易腦補十萬個碰到壞事的場景。
這兒人生地不熟,酒店管轄的小小一片區域就是她的安全黃線。
不出意外,她是絕對不會踏出去半步的。
街邊人潮遊走往海濱酒吧方向去的時候,她是這麼想的。
掛著彩燈的遊覽車緩緩駛過的時候,她也是這麼想的。
裝滿榴蓮的水果小車叫賣著慢悠悠開過時,她忍不住動了動腿。
酒店內部都有各自規定,她入住的這家不允許客人帶含有強烈刺激性氣味的食物上樓,括號裡紅色標注——比如榴蓮。
這就很為難一個榴蓮愛好者。
還是在兀自難過了這麼多天後,好不容易想用食物安慰下自己的霜寶。
她叫住從身邊過去的服務生,抬手指了指不遠處:“我可以買那個嗎?”
服務生同樣用英文回答:“當然可以,女士。不過您不能帶回酒店。請在沙灘休息區品嘗。”
林霜卸下最後一道自我枷鎖,一改慢吞吞的步伐追了上去。
水果小車晃悠著往公共海灘開。
她覺得邊追車邊大喊叫停很不優雅,從小的教養不允許她這麼做。於是隻能悶頭加快腳步。
等真正追上時,已經到了好幾百米開外。
滿車榴蓮散發出濃鬱香氣,林霜隔著紙巾揉了下鼻子,又打了個噴嚏。
“給我一個小點兒的,謝謝。”她悶聲吸了吸鼻子。
小販隻會幾句蹩腳的英文,手舞足蹈半天跟她確認:“oh,yes,□□all?□□all ok?”
“okok。”
林霜比了個ok手勢,眼看著小販挑了個還沒裂開口的。
她喜歡吃熟一點的,又跟他解釋了半天。最終忍不住自己下手要挑。
手還沒碰到榴蓮,邊上竄出道彆的聲音,說著還算過得去的英文。
“女士,你需要翻譯嗎?”
她剛落指的地方,小販已經懂了意思,這次選中了她想要的。
林霜禮貌地搖頭:“不用了,謝謝。”
“好的。”
那人笑眯眯地沒在說話,抬手碰了碰她的肩。
林霜很討厭陌生人的觸碰,下意識躲了一下,問:“什麼事?”
“沒什麼,女士。你看海上的夕陽。”
她下意識順著對方所指往身後側看,夕陽鋪滿了海麵,把整片近海曬得無比溫柔。
美景確實容易讓人豁然開朗。
她剛打算回頭感謝,另一邊肩膀倏地一輕,她察覺到不對猛地回頭。趁她剛剛失神,隨身小包已經被扯離了肩膀範圍。
孤身在外碰到搶包的,林霜腦子倏地一下白了。
她哎了一聲,脫口而出一句中文:“搶劫!”
剛才那人始終在她邊上站著,兩人還友好地交流了幾句。旁人隻以為是熟識的人互相打鬨,介於聽不懂中文,沒當回事。
那人搶了包就往另一邊跑,林霜腳下是雙嵌著珠光的涼鞋,才幾步路就被甩了開來。
包裡彆的不說,護照可在裡麵。
她這會兒管不著禮儀優雅,摘下涼鞋往前砸了兩記,準頭偏失全數落空。她氣得原地跺腳喂了好幾聲。
或許是最後這幾聲拋棄了淑女氣度,人群中有人往她這看了幾眼。
林霜摸遍全身上下,終於找到始終放在褲兜裡的手機。
這邊正打電話報警,忽得看見人群中冒出一道黑影,身形矯健,獵豹似的往剛才那人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她被海風吹得鼻子直癢,揉了個鼻尖的工夫,就見黑影獵豹捕食般拽住了那人的衣後領,動作流暢把人壓在了地上。單條胳膊還反扣著落在黑影的手裡。
那道黑影朝她的方向偏了下頭,隔得太遠林霜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覺得這人寬肩窄腰,渾身充滿了安全感。
她發愣的片刻,那人一手提溜著搶劫-犯一手挎著她的包慢慢走了過來。
亞洲人的麵孔,下頜弧線刀削般剛毅。
他輕蔑地低垂著眼在那人耳邊說了兩句什麼,再瞥向她時如鷹隼般的雙眸稍稍柔和了那麼一丁點兒。
林霜不知所措地主動打招呼:“h……hello?”
他好像笑了一聲,嗓音低沉:“中國人。”
“啊……是麼。那個,謝謝,我的包裡麵有護照的,所以我剛才……”
不管包裡是什麼,見到這種情況理應幫忙。
男人點了下頭:“給。彆哭了。”
林霜下意識摸了摸發紅的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想:
好吧,其實我還沒來得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