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驚訝,不驚慌,沒表現出難以置信,也沒驚喜自己成了皇子。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
對現狀不滿厭惡才會產生剝落現有身份逃離的想法,他從未想過他與沁陽會無血緣,又怎麼會去猜自己不是阮家的孩子。
阮晉崤扯了扯唇:“回陛下,無。”
“崤兒你與朕說話,不必這般疏離。”
明帝本以為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勸動阮晉崤,卻沒想到剛說完,便聽到了一聲“父皇。”
阮晉崤眸色沉黑,難以辨彆他心中的情緒,不過明帝得償所願,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他聽過阮晉崤叫阮侯爺“父親”,他的音調低冷生疏,比起在喚親近的人,更像是叫一個稱謂,這個叫“父親”的語氣,把稱呼換成“侯爺”,“尚書”也完全沒差。
他那時候還覺得畢竟不是親生的,阮侯爺就算養了他的兒子,但他兒子也不會跟假爹親近。
然後沒想到這事這會兒就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阮晉崤用叫阮侯爺“父親”的語氣,原封不動的叫他“父皇”。
明帝心中幾分苦澀,忍不住想若是兒子養身邊,定不會這般疏離,但細想又覺得自己想的容易,無論他有沒有本事護住兒子,兒子生活在你爭我鬥的皇宮內院,也不能養成溫文儒雅的性子。
而又或許,他兒子這般生性薄涼,是因為清雅懷著他時太苦,有些怨都融入了他的骨血。
終歸是他對不起他們。
“是朕無能,護不住你們母子。”明帝將往事細數,去掉了最不堪他也無法說出口的那一段,把曾經告知阮晉崤。
阮晉崤神色從頭到尾淡淡,直立著聽著明帝說完,看著他眼眶微紅。
“把你送到阮家,是想朕若是敵不過他們,至少保住了你,對得起你母親。”
“父皇現在想認回兒臣?”
阮晉崤神色微動,想到了明帝這般敘述從前,又直言對不起他生母,“若是父皇忌憚田家,現在並不是認回兒臣的好時機。”
阮晉崤語氣沉穩,完全看不出他開口,抱著的心思是不願妹妹受驚,覺得猛然失去了哥哥。
“朕已經失去你那麼多年,縱使不合適的時機,朕也要叫崤兒你認祖歸宗……”
“既然之前二十年都等了,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阮晉崤淡然的嗓音十分有說服力,明帝理智回籠,緩緩點頭:“那就且在委屈崤兒你一段時日,等到以後朕的一切都是你的。”
皇上的一切是什麼,能傳給兒子的一切是什麼,明帝說得再明白不過。
就算趙曜占了嫡,這皇位也與他無關,該留給他的崤兒。
天上掉餡餅的大喜事,在這個寂靜的宮殿裡,沒有歡呼沒有欣喜。
阮晉崤直直看了明帝一會,啟唇道:“若是父皇真有此意,兒臣會接下。”
明帝滿意點頭,這才是他的兒子,果斷乾脆,接下了他未來將會傳承給他的重任。
“你的名字是朕與你母親一起所想,你姓趙,單字一個崤。”
從阮晉崤成了阮晉崤。
“兒臣記著了。”
“嗯……”明帝想與阮晉崤說些親近的話,但卻呐呐不得言,頓了會才想到,“父皇有意教你娶沁陽那丫頭為皇妃,此事父皇打算先知會了你,你若是願意,再與阮侯商量。”
娶沁陽?
阮晉崤出現了進宮殿以來的第一個怔愣。
“父皇覺著你們青梅竹馬,感情甚篤,阮家對你照顧,父皇不知如何對他們論功行賞,你們成了一對最好,但還是要看你的意思。”
見兒子低眸,視線落在地毯,明帝想他大約會一時轉不過彎來,繼續道,“而這一切都要看你的意思,若是你不願,父皇絕對不會逼你,父皇隻是想你把她當做親妹妹照料,若是交予彆人你也不一定放得下心。”
自然放不下心。
“一時聽到可能會轉不過彎來,你回去考慮,等到想好再給父皇答複。”
阮晉崤並未多說,頷首應承。
一路回到了將軍府,阮晉崤不換衣裳,哪兒不去,直直走到了沁陽的煦錦院。
詩薇與桑娥見阮晉崤麵色冰冷仿佛裹著寒霜般直直走進院子,對視了一眼,連忙去攔。
“大人這是怎麼了,縣主一直在府中並沒有去哪裡。”
看阮晉崤的臉色,她們自然都覺得他是心情不好,打算找阮沁陽的麻煩。
雖然覺得這個畫麵不可思議,但她們必須護住主子。
阮晉崤視線自高而下,冷冷睨向二人。
“讓開。”
桑娥離得近,被阮晉崤的氣勢嚇得畏縮:“大人與縣主關係好的不分彼此,若是這時找她出氣,以後定會後悔。”
“大爺回來了?姑娘在後麵的涼棚歇涼呢。”
海棠解了僵硬局麵,詩薇她們不好再攔,等到阮晉崤走了,桑娥不禁氣悶:“你難不成沒看到大人的臉色,你這般讓他找縣主?”
“大爺怎麼了?”海棠不解,不過想到桑娥說臉色,就明白了,“哦,大爺心情不好的時候對誰都沒好臉色,但姑娘又不是一樣的。”姑娘對大爺來說又不是隨便的什麼人,哪會有什麼生氣找姑娘發火。
見海棠沒當回事,詩薇跟桑娥急急忙忙趕過去,正好瞧見了讓她們目瞪口呆的一幕。
滿身刺骨寒冰,冷的如同雪山頂上終年不化的氣勢,還未到阮沁陽的麵前就化的差不多了,等見到了麵,阮晉崤嘴角緩緩微挑,臉上浮現了一絲暖意,猶如沾上了金燦暖陽。
嚴謹如詩薇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