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一中的人有病吧,這麼狂?”
楚殷在她旁邊刷題,頭也不抬地問:“怎麼?”
“就是那個在國際拿過數學競賽獎牌的大佬,沒想到他本人這麼飄,”韓初瑩瞪著手機,“他說全市根本沒幾個數學好的人,然後底下有咱們學校的,說薈文今年希望杯拿了兩塊獎牌——你猜他說什麼?!”
楚殷:“說……那是因為他沒參加,所以才讓我們拿了獎?”
韓初瑩目瞪口呆,“你咋知道!”
楚殷笑了一下:“這種人的思路不是很好猜。”
韓初瑩一想也是,但她還是好氣——她的殷殷女神巨強!巨吊!巨牛逼好嗎!!!
“他還說女生數學天生就不好,選文科的數學好的就更少了,全市沒有能打的。”
幾個菜啊喝成這樣?還性彆歧視?還掃射全市??
楚殷也覺得這個人有病了。
這種要靠拉踩彆人來獲得自我滿足的智障,真的讓人煩躁。
她微微抬眼,捏緊了手裡的筆,有對手才更能激發她的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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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滿滿當當學了一整天,楚殷做完卷子時,教室裡的人都已經走光了。
她靜靜地伸了個懶腰。
就在這時,教室後門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她循聲看過去,隻看到後門玻璃外邊一閃而過的衣角。
楚殷忽然一怔。
雖然沒看見,但她莫名知道是誰。
陸縝嗎?
默默地看著,被發現了,就慌張離去。這樣子……簡直不像他了。
楚殷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發了會兒呆。
她以為陸縝還會像上輩子一樣,調整好了就繼續糾纏,那她還可以心安理得地用劇本搞他,一直搞到他放棄為止。
可陸縝沒有,他選擇了一種……甚至讓她覺得有些卑微的方式。
不知道怎麼回事,當天晚上,她做了場夢。
竟然夢見了一些上輩子的事。
第二天,楚殷沒能聽見鬨鈴。醒來後才發現時間晚了些,她匆匆叼了片麵包,跳上車子。
然後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裡開始回放昨晚的夢。
……
那年深秋的運動會,她被看不慣她的人設計,被潑了一身冰水關在教室裡。
多年以後,很多細節已經被她遺忘,但如今在夢裡她才想起來,原來當時那個17歲的自己,居然哭過。
抱著濕漉漉的膝蓋坐在角落,眼淚藏在臉上的水痕裡,掉了兩滴,被她狠狠抹掉。
當年的那個驕傲卻無知的小姑娘,從鄉下被接回豪門時,和這裡的一切都不入。她試圖活得毫不卑微,可接受到的全都是惡意和譏諷。就算那時的楚殷表麵毫不在意,儘力顯得瀟灑恣意,但她心裡自卑嗎。
那一天,楚殷在教室裡其實沒有被關得太久。
餘暉一點點透過窗欞鋪滿教室,就在她冷得發抖的時候,門鎖“哢噠”一聲開了。
然後老舊的鐵門被人一腳踹開,帶著明顯的怒意。
門外,陸縝微微喘息著,臉色很沉。
楚殷看到他的瞬間就改了姿勢,由弱勢的抱膝,變成大咧咧的盤腿坐姿。
“喲,”她甚至還笑了聲,“挺厲害啊?能找到這兒——真不愧是大少爺。”
陸縝深黑的瞳孔沉得滴水,視線落在她發白的臉色和唇角上。
然後他大步走進來,邊走邊脫外套。
楚殷唇角繃緊,往後退:“我不要你的衣服——”
她沒有在示弱,所以也不需要誰來保護。
可陸縝已經走到了她麵前,直接蹲下.身,把外套嚴嚴實實地裹在她身上。
大概是楚殷當時真的太冷的原因,在夢裡,她忽然想起了當時貼在身上的溫度。
很燙很燙。
然後陸縝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忍著滿臉躁意:“走。”
楚殷和他反著勁兒,往後扯自己的胳膊:“乾什麼?我不走。”
她頭發濕了,渾身都是被人整了的狼狽,一點都不想被人看到。
……更不想讓人看到她裹著陸縝的衣服。不然又要被陰陽怪氣。
陸縝低下頭,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點,但抬眼之後,語氣還是有點凶。
——“誰他媽乾的,帶你去潑回來啊。”
楚殷愣了。
陸縝不是鬨著玩的,她坐著不起,他就伸手要打橫把她抱起來。
楚殷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居然顯出了一絲手忙腳亂。
陸縝的聲音這才低了些,給她撩起濕掉的額發,把衣服裹緊,低聲像在哄人一樣:“跟我走?”
楚殷卻還是不動。
“楚殷,”陸縝垂下眼看她,“你怕什麼啊?”
“誰怕了?我不怕啊,”楚殷大概是被凍感冒了,雖然還是無所謂的樣子,但帶上了一點鼻音,“但你帶著我去找場子,他們怕的是你。”
17歲的少女抬起眼睛,哪怕一身狼狽,也明亮得像顆星星。
陸縝深深地看她半晌,低頭罵了句臟話,然後語氣有點崩潰:“那你他媽想讓我怎麼辦?”
“我不用誰的保護,尤其是你,陸縝——總有一天我自己會變得足夠強,你信不信?”
總有一天。
靠在車後座椅背上的楚殷忽然睜開了眼。
當時她毫無底氣,誇下海口的那句“總有一天”,竟然是過了一輩子才實現。
……夢的最後,那個莽撞的少年,已經變成了後來陰沉的上位者。
他在她耳邊一遍遍地重複著,像瘋魔了一樣:“不許走,彆離開……”
聲音嘶啞,一時也分不清,說的人和聽的人,哪一個更絕望。
——楚殷手動切斷了回憶。
再往下,全都不堪回首。
誰能想到,當年熱烈的少年,最後變成了葬送她自由的凶手。
楚殷垂下纖長的眼睫。
這輩子的一切都不一樣了,陸縝也和上輩子不一樣了。
但她知道。變的不是陸縝,變的是她而已。
而她還要讓自己變下去。
就算陸縝換了種方式,也不能動搖她。
……
狗男人不來打擾她,楚殷就學得很上頭,一連幾天都沒心思想彆的事。
生活如果就這樣下去,似乎也挺好。
可惜這天放學,裴子寅再次出現在校門口,楚殷就知道,這世界還是那個世界,總是有莫名其妙的人出現。
裴子寅還很騷地換了量跑車,企圖全方位向楚殷展示自己的條件。
楚殷背著書包,歎了口氣。好想打人。
陸縝跟在她後邊,慢慢從教學樓裡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楚殷白皙的側臉繃緊,站在落日溫柔的餘暉裡,對麵前的男生搖了搖頭。
陸縝一眼就看出來,站在她身前的是那天照片裡的人。
當時他坐在楚殷旁邊……離得很近很近。
陸縝的瞳色緩慢轉深。
一種毫無立場的煩躁驀然騰起,帶出漆黑眼底的三分戾氣。
那些夜晚求而不得的痛苦,也是獨一無二的。
是無人知曉的,是他和她之間隱秘的聯係。就連痛感,也是他獨自占有的。
所以,就當他卑劣。
就算她不喜歡。
楚殷對他的討厭也該是獨特的,不該被彆的什麼人覬覦瓜分。
……
楚殷對裴子寅很無奈,不知道他受了什麼刺激,比上次還執著。
“我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但我隻想學習。”
裴子寅:“我到底哪點條件你不滿意?你同學說學校裡有條件比我好的,在哪?我——”
他這句話沒說完,忽然被人一把扯住領子,往後一拽。
裴子寅“我草”了一聲,猛地掙開,回頭就要開罵:“你他媽——”
陸縝冰冷地盯著他。
裴子寅的聲音忽然啞在了喉嚨裡——陸縝?!
他吼誰都行,陸縝不行,他們裴家在本市還要依附陸家吃飯的。
裴子寅的聲音尷尬地拐了個彎,乾笑了一聲:“這個、縝哥?您找我有事啊,我——”
陸縝聲音裡帶冰渣一樣:“有事。快滾。”
裴子寅傻了,一瞬間後背發毛,不知道自己哪裡惹了他。
但在陸縝看死人一樣的視線下,他一句話不敢多說,立刻跳進跑車裡開走了。
“……”楚殷也想走。
告白拒絕之後,這是兩個人首次對麵。
少年神情微懨,似乎休息不好,眼窩變深了些。因為眉骨高聳,從上投下一片陰影。
被楚殷盯了一秒,陸縝的心臟又開始不受控製。
破碎的夢境和現實交雜在一起,神經像被人用刀挫著,陸縝的腦仁都在疼,但他強迫自己笑起來:“抱歉。”
嫉妒很醜陋,但他沒能忍住。
楚殷皺著眉看他。
……不知道為什麼,她隱約覺得,陸縝身上發生了什麼。
在她的目光裡,陸縝心口開始燙得卷邊,指尖微微顫抖。
他忽然想要證實一下。
“楚殷。”陸縝低聲叫了她的名字,然後抬起手臂,攤開掌心。
夕陽底下,少年手裡放著兩顆糖。
一顆草莓味,一顆椰子味。
現實裡的他還來不及了解楚殷的喜好。
但夢裡的片段中,“他”知道楚殷喜歡椰子味的東西。
陸縝也發了瘋地想知道。
……如果那些回憶是真的。
如果他的痛苦和悔恨是真的。
楚殷摸不清他的意圖,蹙起秀氣的眉尖:“我不要。”
陸縝把瘋狂壓抑的情緒藏得滴水不漏,甚至翹起唇角:“不行。”
現在裝也沒必要裝了,最隱秘的心思都被剖白過,大家坦誠相見。
楚殷有點生氣:“陸縝,你不要臉了?!”
“不要了,”陸縝笑得很壞,聲線不受控製地輕顫,“草莓還是椰子?挑一顆再走。”
還他媽一顆。
楚殷瞪了他一眼,然後“啪”地從他手裡拿走了一顆。
“行了吧?”
陸縝垂下眼,看著掌心裡,被剩下的那顆草莓糖。
他的眼底燒起一絲紅,慢慢把糖攥緊。
“……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