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岡的聖彼得廣場,教徒們和遊客們穿梭在其中,沈牧洵經過廣場前往修道院,來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他跪在十字架下,虔誠地禱告著,希望借由信仰的力量驅散心中的惡魔。
一隻烏鴉停在十字架上,它發出嘎嘎的尖叫聲,揮開漆黑的翅膀,口中卻吐露出話語,“你內心明明不是這樣想的,你多麼渴望她,她柔軟的身體,她嬌嫩的雙唇,她芬芳的氣息,以及她對你全心全意的愛情,既然渴望,何不去做?”
烏鴉盤旋而下,聽在沈牧洵的肩膀上,沈牧洵不為所動,閉著眼睛念經。
“該怎麼做?”從他的另一側,黑影出現了,詢問著烏鴉。
沈牧洵心臟抖了下,惡靈,這些都是惡靈,不能被他們誘惑。
“很簡單,隻需借助惡魔的力量,惡魔甚至能扭轉男女之間的愛情。”烏鴉得意地說道。
“扭轉男女之間的愛情?”黑影疑惑地重複了遍。
“愛變成恨,無關變成愛,要她愛你,對惡魔來說,易如反掌。”
“我要她愛我。”黑影脫口而出。
烏鴉得意地叫了起來。
沈牧洵抬起手腕,十字架印在黑影的額頭,冷聲道:“回去!”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說出的不過是你心底最隱秘最不為人知的欲|望。”
“住口!”沈牧洵低聲念起了驅魔咒語,黑影很快被他逼了回去,他冷冷地瞥向那隻蠱惑人的烏鴉。
它揮起翅膀,敏捷地逃過了沈牧洵抓捕它的手,它再次回到十字架上,啄了下自己漆黑的羽毛,鳥嘴張開:“我會再來的。終有一天,你會抵抗不了這誘惑……”
不,他不會的,沈牧洵在心裡說道。可是真的是這樣嗎?她迷亂誘人的表情掠過他的心頭,在古墓中做的夢,他不願醒來,他甚至卑劣地希望,沉淪下去,順應他的欲|望沉淪下去吧,這種無休止的鬥爭和折磨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不行,他心頭再是一震。
眼看著十字架下的男人痛苦掙紮,它展開翅膀,翱翔在這座神聖的城市上空。
烏鴉展翅飛翔的身影像是飛機,不,準確點說,飛機外形便是模仿鳥兒。沒多久,一架飛往日本京都的飛機就降落了,謝飛舟和肖之然在機場門口分開。
謝飛舟刷了下阮萌的朋友圈,一搜酒店,他立刻訂了間。
酒店是日式庭院型,附帶天然溫泉,泡溫泉自然是來日本必須嘗試的,阮萌換上浴衣,來到泡溫泉的地方,她裡麵穿了泳衣,正解開帶子,發現溫泉裡有人,她趕緊把帶子係上,來回看看,私人溫泉應該是訂庭院的客人專屬的,這人在乾什麼?難不成她走錯了?
回去看了看,沒走錯啊。
氤氳的水汽繚繞,烏發美人懶洋洋地趴在溫泉旁,她沒有抬頭,伸出手臂,用日語說道:“拉我一把,我泡太久頭暈了。”
見她這樣,阮萌也不好意思罵她,最多投訴下客房服務,無緣無故讓彆人使用了溫泉。
阮萌伸出手去拉那個女人,她皮膚雪白,容貌秀麗,眉眼間有股妖嬈之感,氣質嫵媚,她隻顧著看她的長相,用力一拉,將女人從溫泉裡拉了出來,頓時倒吸一口氣。
因為那女人的胸部以下都是白骨!
上半身是漂亮的女人,下麵確是骷髏架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人,是妖物!
“鬆開!快鬆開!”阮萌手腳必用,試圖掙脫開她的手。
那妖物不為所動,美麗臉蛋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另一隻手纏上了阮萌的雙腿,臉親昵地蹭了蹭她的大腿。
“我不搞百合啊!”阮萌崩潰地叫了起來,“若非,李若非,快過來幫幫我唔——”
她話沒說完,妖物將阮萌整個人拖入了溫泉之中,這妖怪到底要乾什麼?難不成還打算洗洗再吃?
水下的視線模糊,在溫泉裡更是不舒服,好悶,喘不過氣來了,她不斷掙紮著,一柄唐刀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刀尖直接刺入了妖物的頭,妖物驚恐地叫了一聲,知道那人不好惹,放開阮萌,翻了個身鑽入溫泉底下。
李若非麵無表情地收起唐刀,從水裡抱出阮萌,鵝黃色浴衣濕噠噠地黏在身上,頭發濕透了,臉頰通紅,不時嗆出幾口水,她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我怎麼這麼倒黴,老遇上這種怪物,弄個美女來引誘我。”
“美女吸引男人,也容易讓女人放下戒心,女人比男人更善良,更富有同理心,對女性施以援手。”李若非將她抱回屋子。
“連現在的妖怪都這麼與時俱進,懂得把握用戶心思啊。”阮萌無語地說道。
被嚇了一跳,溫泉也不泡了,她換了乾淨的衣服,躺在被褥上休息,李若非去泡溫泉了,不愧是大佬,有妖怪在都不怕。
阮萌靠著枕頭玩了會手機,收到謝飛舟的微信時,愣了下,他也來這玩,一個人孤單,要和他們一起玩。
謝飛舟發了條微信,“求撿走。”附帶了一個賣萌的表情。
這……當然不行啊,要是一大幫人一起玩倒是沒問題,帶他一個,感覺怪怪的。
阮萌正猶豫著怎麼不失禮貌地拒絕他,屋子忽然搖晃起來。
又怎麼了?難道又是妖物?
會說中文的服務員敲了敲門,“客人,發生地震了,請您快出來!”
阮萌披了件針織衫,握著手機從房間裡出來,一出來,走廊上,大堂裡站滿了人。
真的發生地震了,燈一下子滅了,停電了,整座城市暗了下來,服務員不斷解釋著情況,讓住客們不要擔心。
她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趕去溫泉那邊,李若非已經穿好浴衣,神情淡定,兩人來到大堂,服務員分點燃了應急的蠟燭,為了避免意外,建議大家在大廳裡休息。
大廳是一間極大的和室,鋪著榻榻米,有客人決定回自己房間,也有人決定在大廳休息。
阮萌正準備回去休息時,在前台遇到了謝飛舟和肖之然,這兩人拖著行李箱。
“入住登記沒辦法弄了,他們讓我們在大廳先休息會,等恢複電後再辦我們弄。”謝飛舟向阮萌解釋了下情況,他見阮萌奇怪地看了看肖之然,“哦,我和他在門口遇到的,沒想到他也訂了這旅館。站著也不是辦法,去裡麵坐一會吧。”
那也隻能這樣了,四個人來到大廳一角,阮萌將蠟燭放到身前,看看周圍,不少人圍在一起聊天,玩手機,有人甚至拿出了撲克牌。
謝飛舟笑道:“這樣坐著也無聊,不然我們來講鬼故事吧,每講一個故事,就吹滅自己眼前的蠟燭。”
他的俊臉在燭火映襯下忽明忽暗,阮萌心想,她經曆的恐怖靈異事件還少嗎,就剛剛她才經曆了一次,於是主動作死,“我先說這一個,就剛剛發生的。”
肖之然皺著眉看她,李若非麵無表情,謝飛舟還算捧場,表情期待。阮萌清了清嗓子,“就在剛才,我準備去泡溫泉,結果在溫泉裡看到了一個漂亮女人。”
“有多漂亮?”肖之然懶懶地問道。
“唔,挺漂亮的,比你以前談的網紅還好看。”阮萌不滿地瞥了他一眼,“彆打岔。她像是泡溫泉泡的頭暈,求我把她從水裡拉出來,這種舉手之勞,我肯定幫啊。我拉住她的手,往上拉,其實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她好輕,特彆輕,我想把手甩掉,可甩不掉那隻手,接著,我就看見……”
謝飛舟神色緊張地望著她,喉嚨動了下,李若非連個表情都沒變。
“看見漂亮女人的下半身是一具骷髏,白骨森森,我想掙脫她,她反倒是抱起我的大腿……”
聽到這裡,肖之然眉頭動了下,“這讓我想到一個經典問題,你能接受上半身是美女,下半身是骷髏,還是上半身是骷髏,下半身是美腿的物種,兩種擇其一。”
謝飛舟竟然認真思索起來,他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阮萌氣地打了他一下,男人之間的話題果然無恥下流,她瞥了眼李若非,他安靜地坐著,兩人對視了一眼,他冷冷地說道:“說完了,該吹蠟燭了。”
“哦。”幸好她男朋友沒那麼無聊!阮萌拿起麵前的蠟燭,吹了下,她麵前的蠟燭熄滅了。
“一點也不恐怖。”肖之然這麼評價她的故事,“對男人來說,這不是豔遇嗎?”
“小心命都沒有。”阮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該你說了。”
肖之然思索了下,“那我就說一個小時候的故事,我小的時候有段時間住在英國,和我的三叔肖恩慈一起,他那時候就讀牛津大學,我和他住在一棟城堡之中。”
“城堡很大,四麵是大片草地,中間有個湖泊,後麵是一個大花園,每年花在這上麵的養護費都是一筆數字,可花園很漂亮,我媽媽很喜歡,經常邀請朋友來在那搞下午茶。”他說到這裡,頓了下,傷感的情緒很快收起,繼續說道,“可是有段時間她們不去那裡聚會了,說是聽到有不對勁的聲音。”
“我那時候小,好奇心旺盛,就前去探查。”肖之然故意放慢了語調,營造了一種恐怖氛圍,“我來到花園,四周種植了玫瑰,玫瑰的香味真好聞。在這時,我聽到有女人歡快的歌唱,她唱的是一首英語童謠,她唱道……”
唱什麼?阮萌轉過頭看著他,肖之然拿起蠟燭,燭火自下而上,形成的陰影很嚇人,阮萌往男友那邊靠了些。
“Who killed Cock Robin ”
““I”, said the Sparrow”
“With my bow and arrow.”
肖之然低聲唱著童謠,他的英語發音很動聽,竟然是誰殺了知更鳥這首童謠。
他簡略地唱了下,略過了中間,“到最後,就是童謠的啟示,那個時候,花園裡空無一人,樹葉發出沙沙聲,玫瑰花瓣飄落,隻有這個詭異的女聲唱著,我心裡越來越毛,已經感到害怕了,可是腿使不上勁,那時候我才幾歲啊。”
“女人繼續唱著……告知所有有關者,在此通知,下回鳥兒法庭,麻雀將受審判。”
“我左顧右盼,尋找著聲音發出的地點,一步一步,走啊走,最終在一棵樹前聽到了,我嚇的要命,趕緊往回跑,大喊著三叔。三叔聽到我的叫聲,抱住了我,我回頭看了一眼,那樹上似乎有一個女人的頭在晃動著。”
阮萌不自覺地摟住了李若非的手臂,肖之然這故事確實詭異,黑暗童謠聽著就很滲人,肖之然吹滅了蠟燭。
良久之後,肖之然問道:“該誰說故事了?”他輕笑了下,挑釁道:“該不會嚇尿了吧?”
“我先來吧。”謝飛舟主動說道。
肖之然轉頭看他,發現他有一雙灰瞳,一個大男人戴什麼美瞳,心裡雖然嫌棄,不過也沒當回事,除去一些小缺點,謝飛舟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李若非也是。
“他說了小時候的事情,那我也說一件。”謝飛舟緩緩地說道。
“你也有小時候?”阮萌詫異地叫了聲,一旁的李若非揚起唇角,忽然笑了出來。
“我當然有。”謝飛舟惱羞成怒,他和鏡妖在古墓時融為一體了,他後來想明白了,鏡妖為什麼會選擇寄生在他身體中,原來早就千年之前,它從萌萌的記憶中看到了他的形象,當遇到他之後,無意識地跑進了他的身體中。
服務員端著木托盤進來,上麵有茶水和日式和果子,阮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慨他們的貼心服務,邊喝茶邊聽謝飛舟講故事,比玩手機有趣多了,還能吸取靈感。
“老家在農村,小時候我經常聽到砰砰砰的聲音,原來是有人拿□□在打麻雀,不光是大人,連小孩子都會拿著彈弓去打麻雀,我跟著同伴們一起玩,可我一隻都沒打到,和我一起的有一個是孩子王,他打麻雀打起來很準。”
“不能打麻雀吧。”阮萌說道。“這是犯法的。”
“對,當然不行,現在要坐牢的。可以前的人沒這個概念,國家成立後的某一個時期甚至有打麻雀運動,麻雀被定義為四害之一,農村的人聽信了這些,相信麻雀是四害之一,打了麻雀之後,拔掉它的羽毛,油炸之後紅燒了吃。”
“我的這個夥伴經常打麻雀,他爸爸也喜歡吃麻雀,當下酒菜最適合不過。”
“那天,我照例一隻麻雀都沒打到,被他們狠狠地嘲笑了一番,他就不同了,拉起彈弓,手一放,一隻麻雀從樹梢掉了下來,小小的身體早就僵硬了,我看著它黑洞洞的小眼睛,覺得有點可憐,心裡很不舒服。”
“小夥伴拎著五六隻鳥回家了,他和他爸爸照例拿這些麻雀當下酒菜。我看過他們吃,鳥兒燒成菜之外,隻有小小的一點,肉都沒有,可是他說嚼起來很香,我不太明白,他最愛吃鳥頭,牙齒一咬,裡麵的醬汁出來,翅膀也很小,嚼兩下就吐出來了,肉最多的地方應該是鳥的肚子,看他特彆喜歡吃,也要我嘗嘗,我不敢吃。他說有什麼不能吃的,吃豬吃牛吃魚吃雞鴨鵝,不都一樣嗎。”
“後來,鎮派出所來人了,教育人們不能再打麻雀,麻雀不是四害之一,如果再發現捕鳥的行為,要抓進去關監獄裡。派出所的人一說,人們當然不敢了,風氣漸漸停止了。”謝飛舟停頓了下,阮萌知道轉折肯定要來了。
“那天,我和夥伴們在玩,男孩子嗎,無非是玩些賽車之類的玩具,我們正追著小車子往前跑,比誰的賽車跑的快,那個小夥伴落在後麵,他捂著肚子,不斷地喊疼。”
“我們停下腳步,無助地看著他,那個時候,我們是小孩子,不知道該怎麼做,隻見那個小夥伴的肚子裡忽然飛出一隻麻雀,它用尖銳的鳥嘴啄開肚皮,戳出一個血紅色的小洞,展翅飛了出去,緊接著越來越多的麻雀破開他的肚子,往外飛去。”
“他的身上到處是血,不斷發出慘叫聲,有鳥兒啄不開前麵肚子,就從他的後背飛了出去,接著我看見,有隻麻雀奮力從他的眼睛中擠出來,這下他叫都叫不出來,因為一隻麻雀從他的喉嚨裡鑽出來。”
“小夥伴們嚇壞了,尖叫著四散而跑,不知道誰拉了我一把,我邊跑邊往回看,無數麻雀從他身體裡飛出來,他整個人像是在被麻雀們食用一樣。”
好恐怖,阮萌這次臉色蒼白了下,手捧著杯子,連水都顧不上喝,更彆說吃東西了,一旁的肖之然也是嚇了一跳,再也不貧嘴了。
“我驚魂未定地回到家裡,家裡的大人又急急忙忙地出去了,聽說是小夥伴的爸爸同樣如此,他下班後走著走著,麻雀們從他的肚子裡跑了出來,大人們都去看熱鬨了,農村就是這樣,有點事情大家就聚在一起,不管是喜事還是喪事。”
“我說完了。”謝飛舟吹掉了他手裡的那根蠟燭。
李若非淡淡地說道:“人肉雀,有一種妖物將卵產進人的體內,這種卵比人的毛孔還小,它們在人體內孵化,等成年後,從人的體內飛出去,也可以理解為麻雀的怨靈,從前它被人吃,後來人被它吃。”
他揚起唇角,淺笑了下,“有意思。”
有意思個鬼啊!阮萌驚悚地瞥了眼他,她戰戰兢兢地放下了茶杯,沒想到隻有她是個戰五渣,他們的故事一個比一個恐怖。
接下去就輪到李若非了,三個人齊齊望向他,不知道他會說什麼。
“你們都說小時候的事情,那我也說件小時候的事情。”李若非神態自若,“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我快忘記了。”
他會說什麼啊?另外三人又怕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