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速趕回唐府。
唐見微幾乎將馬屁股抽開花,馬奔得極快,如電一般從坊間大道一閃而過,驚得行人紛紛退讓。
她懷裡的大姐不擅騎術,狂奔之下搖搖欲墜。
唐見微死死護著她,腦子裡卻是亂成一團。
到了唐府大門口,唐見微躍下馬背,再將唐觀秋抱下來。
“你先……先去。”唐觀秋本就頭痛欲裂,奔波這一路臉上已經沒有半分血色,扶著拴馬樁才勉強站穩。
唐見微顧不得太多,將韁繩拋給了姐姐,對府中喊了一聲“阿耶”,火速進門。
唐觀秋緩了片刻,感到唐府裡麵安靜得奇怪,安靜得讓她心裡發毛。
她將韁繩套往拴馬樁的時候,正巧看了眼樁頂的石雕獅子。
石雕獅子正麵目猙獰地對著她張開大口,似笑非笑。
“阿耶——阿娘——!”
平日裡唐見微絕對不會這樣不知規矩地四處叫人,可這會兒迫切想要知道父親狀況的她已經顧不得那麼許多。
今日她為了行動方便,穿的是短衣袴褶,聽到紫檀的話後更是心急如焚,三兩步衝入了前院。
卻見前院一反常態空無一人,又往前堂去。
穿過小院子剛到前堂,就見家奴們背對著她,正在圍著什麼,低低地說話。
她知道那處本來安置著她阿翁的靈柩,可人群之外,隱約看見了阿翁靈柩的一角。
他們圍著的不是阿翁的靈柩,是彆的事物。
唐見微發著懵往前走,想要擠進去,卻被擋了個正著,推了半天家奴們都沒反應過來。
家奴們在說什麼,全然進不到唐見微的耳朵裡。
他們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吸住了魂,動也不動。
“讓開!”
唐見微心頭的火一下子燒至頭頂,暴怒,大吼一聲,拽著後領子撕了兩三個人出來。
也沒管得上家奴們是不是被自己推翻在地,唐見微直接撞進了最裡麵。
兩副棺材並在一塊兒,一副之中躺著阿翁,這是她熟悉的場景。
而她阿耶躺在另一副內,怎麼看都有些奇怪。
可能是因為阿耶穿了一身陌生的,不太合身的衣服的緣故。
眼前這個場景意味著什麼,她心裡是明白的,可一時又有種置身事外的荒誕感。
她再往前走了兩步,伸手進棺材裡,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阿耶的脈搏。
阿耶渾身冰冷,的確已經斷氣。
再看他變形的臉,似乎已經去世有一段時日。
“我阿耶,是怎麼死的?”
唐見微回頭問道,掃了一整圈,唐家沒有一個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查叔?”唐見微看向唐府大管家。
查叔一張臉皺得幾乎找不到五官:“剛才官家把阿郎送回來時,已經是這樣了……”
“我阿耶死了多久?”唐見微沒想到,這時候自己還能冷靜發問。
查叔沒答上來,站在一旁的馬夫說:
“我追著官爺問了,官爺說,阿郎過世已經有好幾日了。”
“好幾日?那就是被抓走沒多久就出事了。官爺還有再說什麼嗎?阿耶因何而死?”
唐見微思索著,阿耶屍首完整,且由官家的人親自送回,不像是定了罪。
否則的話彆說主動送回屍首,恐怕官家早就派人過來將唐府上下抄個乾淨了。
馬夫支支吾吾地說:“那官爺來得匆忙去得更匆忙,沒問得太多……”
唐見微定定了看了他片刻,沒再當場追問。
她知道自己渾身顫得有多厲害,但此時她一點都不想表現得驚慌和懦弱。
“我阿娘呢?”唐見微雙手交疊在一塊兒,相互用力握著,克製著。
家奴說:“娘子今早身體不適,一直沒出屋,怕是這會兒還在睡呢。”
唐見微知道阿耶去世這等大事,家奴們都不太敢直接跟她阿娘說,都在等她這嫡女回來決定。
早晚都是要說的。
唐見微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這口氣能將渙散的魂兒吸回來一些。
她出了前堂,穿過回廊往阿娘的房間去時,撞上了唐觀秋。
唐觀秋拉著她:“阿耶怎麼樣了?”
唐見微告訴她實情之後,也沒等她反應,拉著她一塊兒走:
“此事有些蹊蹺,在外麵不可多說。咱們先去找阿娘,從長計議。”
從小到大,無論發生多大的事,隻要有阿娘在身邊,即便天塌下來,唐見微都不會害怕。
“阿娘,我進來了!”
唐見微一推房門,居然沒推開。
閂了?
唐見微心頭一亂,又喊了兩聲,阿娘沒有任何回應。
再也等不及,她和唐觀秋一起踹開了房門。
房門大開之時,她倆同時瞧見一雙在空中晃蕩的腳。
唐見微低頭看了眼被踹翻在地的矮凳,而唐觀秋抬了頭。
就在唐見微也要抬頭時,雙眼猛然被捂住了。
“彆、彆看……”
捂著她雙眼的唐觀秋聲音支離破碎,磨在唐見微的耳朵裡,咯啦咯啦地響。
她什麼也沒看見,但她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仿佛被人扒掉了一層皮,渾身劇痛。
冷風灌進唐見微的五臟六腑,凍得她幾乎要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