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愧疚,童少懸伏得更加乖巧:
“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不過是茫茫人海之中驚鴻一瞥,想要再見麵,隻怕是癡心妄想了。”
唐見微趁機道:“既然是驚鴻一瞥,你連此人叫什麼名字,什麼樣的性子都不知道,又喜歡她什麼?說不定她完全不像你想的那樣。”
唐見微說得不無道理,可是童少懸聽著有些不爽:
“你沒見過她,自然想象不出她有多好。”
唐見微心道,傻孩子,我就是你仙女姐姐本人。
要是現在告訴她真相的話,是不是會讓她淚灑當場?又會可憐兮兮地抽鼻子?
好想看看那場景啊……
唐見微穩了穩思緒,將心裡那隻小惡魔摁住了。
“是是是,我想象不出。行了,揉好了,你慢慢活動一下看看胳膊能不能抬起來。”
唐見微幫她把衣衫攏好,童少懸緩緩活動了一下肩膀,發現疼痛感還是有,卻不似方才難以忍受,的確減輕了很多。
“原來你一直追問我的事,是在幫我轉移注意。”童少懸將衣衫裙擺整好,客客氣氣地道謝,“謝謝你。”
“客氣什麼,要不是你的話,說不定方才在官道上飛的就不是你那隻小綿羊,而是我本人了。你救了我一命,我照顧你是應該的。”
童少懸對她嫣然一笑,雙手握著腰帶要係上。
方才她要鬆開衣衫,得先解開腰帶,不然的話衣衫根本拉不下來。
這會兒要係的時候,卻沒有鬆開時那麼容易了。
這款腰帶是昨日季雪剛剛替她買回來的,長度驚人,無論她怎麼係都歪歪斜斜。
唐見微看得出來,這孩子平日裡自己係腰帶的機會不多,大概都是家奴在照顧。
就算再清貧,也是童府小娘子。
“你係的法子不對,過來。”唐見微上前,雙臂一展落到她的後腰上,幫她調整腰帶的位置。
兩人的距離因為唐見微的舉動,被瞬間拉近。
童少懸完全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做,呼吸一窒,大氣不敢喘。
兩人前胸幾乎要貼到一起,童少懸腰部暗暗施力,逐漸往後撤,希望能和唐見微保持足夠的距離。
唐見微一心一意幫她係腰帶,複雜的腰扣在她手中也變得乖巧許多。
此時二人當真像一對舉案齊眉的眷侶。
腰帶很快係好,唐見微用指尖勾了勾,問她:“緊不緊?”
童少懸搖搖頭。
“那就行了。我去跟你耶娘說今日不必去書院的事兒。我還要出攤去,你回房好好歇著。記住,近三日手不可提重物,有什麼事就讓你那位婢女幫你做吧。”
說完唐見微便要離開,童少懸一直藏在心裡某件不太好意思啟齒的要事,此刻有一種非常想要跟她說個明白的衝動。
“你我明年正月裡就要成親了。”
唐見微回頭,不知道她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說起此事。
“對。”唐見微道,“天子憐憫我雙親亡故我年紀又不小了,特赦我三年孝期改為一年。明年正月,正是我耶娘去世一年整。”
童少懸跪坐在案幾邊,左手握著茶杯,有些不安地轉動著,沒看唐見微的臉,說話的時候目光也落在彆的地方:
“既然你我一定會成親,我覺得有件事情你有權力知曉。”
唐見微皺了皺眉。
又是什麼事?
這童四娘人一丁點兒大,藏的事情卻不少。
唐見微跪坐到她對麵,誠懇道:“你說便是。我也有些事情要告訴你。”
“我經曆的事,你聽了之後或許會承受不了。”
唐見微並不覺得自己的承受力如童少懸想的那麼低:
“我的事也不小。咱們交換好了。”
唐見微想要說的便是她曾經與吳顯意有過口頭婚約一事。
她倆的婚約在博陵知道的人也不少,若有一天她要和童少懸重返博陵的話,童少懸肯定會知道的。
到那個時候她倆的關係不知道會是什麼模樣。
與其那個時候讓她知道,不如一開始就坦白。
“那我說了……”童少懸呼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一口氣說完,
“我和仙女姐姐有過肌膚之親!”
唐見微:“??”
什麼肌膚之親?我怎麼不知道?
唐見微差點七孔流血!
看到唐見微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童少懸知道這種事換成任何人都難以接受。
畢竟她倆是要成親,是要成為終身伴侶的人,而自己的伴侶居然在成親之前與他人有染……於大蒼風俗而言,是非常致命非常羞恥的事。
可她不想瞞著唐見微。
無論唐見微如何看待她,她都得說實話。
“我知道此事會讓你不舒服,也會讓童家蒙羞。可它已經發生了,我便不能……”
“等一下。”唐見微握住童少懸的手,擺出一副慈祥長輩的笑容,“阿念啊,你好好想想,你什麼時候和她肌膚相親過了?會不會是你自己的幻覺?其實根本就沒這回事的吧?”
料到唐見微會激動,卻沒料到她會這麼激動,甚至直接否認。
“便是那日在醫館之內,她救我之時發生的……”
“怎麼可能!沒有!真的沒有!肯定沒有!”唐見微質問之後否定三連,“你都說了那是在醫館!不僅有你,還有我姐和大夫看著呢,你和我……你和那仙女姐姐哪有機會肌膚相親?你和她能答應,也要問問大夫答不答應吧?!大夫會讓你倆在他的醫館裡行那閨中之事?”
唐見微活了十七年,從來沒有這般激動地咆哮過。
這哪跟哪啊?
妹妹你也太能幻想了吧?
童少懸不明白她為何極力否認。
講道理,她也知道唐見微是長公主的寵臣,以長公主的浮浪性子,怎麼可能放過唐見微?
兩人若不是已有**之實,將唐見微嫁到童家來,又如何談得上是折辱童家,以報當初被長孫胤辜負之仇?
雖然童少懸並不認為是自家外祖母辜負了誰,畢竟外祖母一早就成親了,聽阿娘話裡話外的意思,外祖母對長公主的態度也很堅決,那隻是長公主的單相思。
單相思不成還要繼續讓長孫家的後代們不得安寧,這位長公主看上去端麗穩重,實則依舊是驕兒騃女,意氣用事的稚子罷了。
無論長公主怎麼想,唐見微和她有染自是事實。
童少懸也未將此事擺上台麵來說過,當然是不想唐見微難堪。
成親之後她也不打算提,唐見微會被嫁到夙縣,她便是長公主的一枚棋子,甚至是棄子。
誰也不想記起往日辛酸。
可她不提,也儘量不去在意,本以為會和唐見微在這方麵達成默契。
即便誰都不說,她倆心裡清楚便好。
沒想到她不去在意唐見微和長公主之間的秘辛,唐見微倒是對她和隻有一麵之緣的仙女姐姐之間的情緣異常抵觸。
甚至還急著幫她否認?
童少懸有些著惱:“你又不在場,你如何知道肯定沒有?”
“我……”唐見微恨不能當場承認下來——我就是你那個倒黴的仙女姐姐!
可這種事即便她認了,童少懸肯定也不認,說不定還會覺得唐見微對她彆有目的,不然為何要冒認夢中情人?
唐見微隻好說:“我雖然不在場,但我的推斷合理。不然的話你倒是將你和你的仙女姐姐肌膚相親的過程講來聽聽?我定能再尋破綻!”
童少懸:“……唐見微,你不覺得你很無聊嗎?誰會將這種事的過程說出來?!”
“你不說便是沒有。”唐見微一口咬定。
童少懸氣得肩膀都不疼了,渾身上下隻有腦袋在疼,都是被唐見微惹的。
氣急攻心,說便說!
童少懸就將仙女姐姐如何救她去醫館,如何從上到下地揉她,全部說了。
“至於她為何這樣做,我不知道!”
童少懸說完之後將手裡一直轉動的茶杯抵到嘴邊,喝了個乾淨。
當真氣死個人!這個唐見微蠻不講理,胡攪蠻纏!
案幾上隻有一個茶杯。
她喝的這杯,正是方才將唐見微燙了個正著,沒能喝完剩下的半杯。
童少懸並不知曉,但唐見微本人都看在眼裡,隻覺得顳顬一陣陣地跳著痛。
“所以你的仙女姐姐,在見到的第一時間,趁你在昏迷之中便對你上下開弓,輕薄於你。這樣的人你還喜歡?”唐見微苦口婆心,“是,你長得是好看,性子又軟,昏迷的時候是有那麼點讓人想要磋磨揉捏的氣質。”
童少懸:“…………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可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性,那仙女姐姐能對第一次見麵的人出手,不是個地地道道的色胚,便是想在你身上找尋什麼東西。有沒有可能是想要找你的荷包,付銀子給大夫呢?”
唐見微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已經在儘全力引導她往正確的路上走了。
如果她還是執迷不悟的話,待真相大白之日,唐見微絕對不會再來安撫哄慰。
童少懸聽完之後,眉心蹙起一小團山丘,定定地瞧著唐見微。
唐見微心想,她也是聰明人,大抵是想明白了。畢竟她自個人的妄想錯漏百出,而唐見微說的全都是事實。
好好想想,我說的多嚴謹!
童少懸道:“當時我身上帶著荷包,裡麵裝著錢,若是像你所說,為何我醒來之後荷包裡的錢沒有少?”
唐見微:“……”
絕了。
沒想到童少懸的腦子更嚴謹,反駁了她一個啞口無言。
你那幾個銅板也叫錢?
你知道看那一次病花了多少錢麼?是我拿的錢!整整一兩銀子!
唐見微沒法繼續跟她說,再說更多細節的話,便會暴露了。
唐見微隻問她:“你是不是覺得你的仙女姐姐特彆好,特彆仰慕她,她救了你一命,你為她做任何事都行?”
童少懸:“自然是。”
“行,希望你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我要出攤去了。”
若是再不出攤,真的要錯過今日朝食時段。
什麼都能錯過,唯有銀子不可錯過。
唐見微給了她一個“真是天真”的眼神,離開了。
手邊的茶已經徹底冷了,但童少懸的心卻在發熱,忍不住地回想剛才唐見微所說——
你長得好看性子又軟,昏迷的時候是有那麼點讓人想要磋磨揉捏的氣質。
原來,在她眼裡我竟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