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你有什麼高見,可以上來說說。”
孔先生平日裡耳朵不太好使,有事情找他的時候怎麼喊他都聽不見,這會兒細若蚊呐的聲音就能聽見?
全班人都看向葛尋晴,孔先生一再“邀請”,她隻能苦大仇深硬著頭皮上去,半個字說不出來,孔先生便讓她站到一旁“提提神”。
葛尋晴見唐見微的注意力被她轉移了片刻之後,依舊沒放棄掏書案的動作,隻好雙眼一閉,眼不見為淨。
唐見微摸了半天倒是摸出了一張品相相當不錯的黃紙,隻不過這黃紙一麵已經畫上了畫。
也行,背麵也能寫很多字了。
唐見微正想要將畫翻到背麵,似乎發現了什麼,又翻轉了回來,多看了幾眼這張畫。
畫裡是個年輕女人,梳著雙垂髻,眼下貼著紅色的花鈿,唇色櫻紅笑容燦爛,這畫畫到了肩膀位置,露出一截衣衫。
這人……有點眼熟是怎麼回事?
唐見微抬頭看了眼葛尋晴,發現正在罰站的葛尋晴也在看她,收到她鋒利的目光之後立即挪開了視線。
行,沒有葛尋晴這心虛的回避她還無法確定呢。
這畫中人肯定是自己。
從畫紙的褶皺程度來看,這畫有年頭了,而且還經常被人拿在手中,紙張左下角的褶皺最明顯。
看來這張畫是屬於一個左撇子的。
童少懸便是用左手吃飯,又是從她書案裡翻出來的,不是她是誰?
畫這畫的人也算是用心,筆法細膩,很大程度上還原了唐見微十五歲時的模樣。
畢竟這件湖綠色的裙子,她也就十五歲人日那天穿過一次。
花鈿也是,大多人喜歡將花鈿貼在眉間,而她不喜歡和彆人一樣,一向喜歡把花鈿貼在眼下。
不過,這畫應該不是童少懸畫的吧?
聽她家裡人說,今年去博陵的那次是她第一次到京師,而且此前她倆從未碰過麵,如何能夠畫出這般精細的畫像來?
唐見微更覺得奇妙了。
那她是從哪兒弄來這幅畫的?
特意去尋的?還,還時時拿出來看?
唐見微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日秋心是不是說過,童少懸曾經吟過我的歪詩?
說起來好像有這麼一回事……
隻不過最近事情太多,唐見微早就將此事忘到腦後了。
如今結合這張畫,某種可能性慢慢在她腦海裡拚合。
這孩子不會是一早就對我有意思吧?
葛尋晴見唐見微捏著那張畫表情瞬息萬變,如今更是一派恍然大悟,她便知道童長思的老底算是徹底被掀了。
葛尋晴感歎,長思啊長思,我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唐見微將畫放了回去,也不在它背麵寫字了,另外七拚八湊了一些紙,也算是勉強夠用。
之後孔先生說得依舊不快,不過唐見微有些走神,記得有些疏漏,下課後特意找了鄰桌校正。
那鄰桌早就想要跟她說話了,正好趁此機會開口,問她為什麼會來學堂代替童少懸上課,上課的時候早點攤怎麼辦?難道就不開了嗎?
唐見微好脾氣地有問必答,周圍其他同學也都圍了上來,問她和童少懸的事情,也問她博陵相關。
孔先生這會兒已經走了,臨走前還被訓了一頓的葛尋晴好不容易坐了回來,聽有人問唐見微明天還來不來。
問的人是常二娘:“你若是來的話,能不能幫我帶一份你們的雞蛋灌餅?我住在集順坊,和你們景陽坊正好是兩個方向,每次想要吃的話都得特意橫跨整個夙縣才能吃到,實在累人!可是吃過你們家的雞蛋灌餅之後真叫我念念不忘!隻要不上學,我就會跑去買著吃的!”
唐見微說:“我記得你,書院休假的時候便會拿著兩個茶缸裝豆漿,到我那兒去買一份油條一份雞蛋灌餅。”
那常家二娘子愣了愣:“唐老板,你居然記得我!”
“記得啊,不僅記得你,還記得你雞蛋灌餅總是多要些菜,你喜歡吃菜。”
常二娘震驚了,從小到大她除了考試考不好會挨頓揍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麼人會注意她。
沒想到第一個注意她喜好的人居然是早點店的老板!
還是油條西施這麼漂亮的老板!
常二娘開心得差點上桌,連撒嬌帶懇求的,希望唐見微的早點攤能夠搬到書院山下。
早點攤挪位置不太可能。
且不說景陽坊門口那條街的人流量非凡,就說書院山下這塊隻有學生生意,等到學生一上課便冷冷清清,完全比不上在城裡的熱鬨。
就算紫檀再慢,在景陽坊待著,也絕對比挪這兒要賺得多。
不過作為一個能夠記下客人喜好的優秀商人,唐見微是不可能放棄學院這塊生意的。
不僅常二娘,周圍也有一大群的人表示早上想要吃到她家的早點,唐見微便拿出筆,幫大家一一記錄:
“請大家留下你們的名字以及想要吃的早點套餐,明天我給你們做好了送來便是。”
女部這邊立即登記了五十多套,男部那邊聽到消息,也登記了三十幾套。
唐見微思索了一番,明日做好早點之後包好,直接放在小綿羊裡麵,應該她一個人就能帶過來,都不用向柴叔借馬車。
一整天下來收獲頗豐,收拾好書卷與筆記,跟葛尋晴和白二娘一塊兒下山。
葛尋晴是縣丞家的女兒,童少懸被打二十大板這事兒她當晚便從阿耶口中得知了,顧不得宵禁便在坊內亂竄,尋了幾個暗門擠到了童家。
看到童少懸的時候她正在昏迷,沒能和她說上話,隻是看到她那一臉的慘白就已經替她疼了。
後來又去了一次,童少懸還在昏睡,葛尋晴正擔心她能不能再醒來呢,唐見微便來替她上課,說明童少懸應該清醒了,隻不過一時半會兒隻能以床為伴。
一路上葛尋晴長籲短歎,說長思這回實在冒失,居然驚擾到了佘縣令,二十大板下來人都要散架了。
“得多疼啊……”葛尋晴沒法細想,一想就牙根軟。
唐見微說:“這件事不怪她。”
“嗯?”
“阿念是替我挨的板子。”
唐見微知道自己應該低調行事,她在暗中關注佘縣令一事越少人知道約好。
可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事連累童少懸,讓她背負上不屬於她的汙名。
唐見微正色道:“並非是她冒失,她不是冒失之人。這是我的錯,她是為了我才受傷。”
唐見微一向笑臉迎人,忽然嚴肅起來還是有點嚇人的。
白二娘就被她嚇著了,大氣不敢喘。
葛尋晴卻是無比崇拜又心酸——再說你倆關係不好?還有一個月才成親呢就相互護短了!好酸啊酸死我了,我也想要找個姐姐成親!被姐姐愛著疼著喂養著!
唐見微到家之後先去給童少懸送了課業筆記,讓她先自行消化一番,一會兒她再過來,有什麼疑惑的話到時候一並解答。
“雖然我覺得今日的&左傳&你應該沒有什麼疑惑。”
“嗯……我瞧瞧。”童少懸依舊趴在床上,不過不知為何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還盤了一個嬌俏的發髻,玉梳背和唐見微幫她修好的翠羽簪一並插在發髻之上。
若是認真瞧的話,似乎還上了一層薄粉?
唐見微:“?”
你臥病在床呢,為何還要塗脂抹粉?
童少懸並沒有發現唐見微正用異樣的目光瞧她,一邊說話一邊快速翻閱:“看你這筆記的內容,今天是孔先生的課吧?隻有他會說得這麼詳儘……嗯?這是什麼?”
“哦,這是我登記的訂了明日早點的名單。”
上麵全都是她熟識的同窗姓名,童少懸立即明白了:
“唐見微,你不過是替我去上課,居然還將生意做到書院了?連白鹿書院的銀子都不放過……唐老板可真是兢兢業業啊。”童少懸都要氣笑了。
“多謝夫人誇讚。”唐見微道,“無論到任何地方身處任何環境都不忘挖掘商機,這便是商人本色,我便是這樣的人。行了你先看看筆記,我去準備些晚膳,一會兒得送去前廳,好好向你耶娘他們請罪。”
“什麼?”聽到吃的,童少懸激動道,“那我的呢!我也想吃!”
唐見微忍俊不禁:“自然有你的份,老實看筆記啊我一會兒回來要考校你的。”
“我已經看完了。”
“……什麼時候看完的?”唐見微震驚。
“就剛才啊,和你說話的時候。”
“你還能一心二用到這等地步?”
“喏,不是要考校我?現在就考吧。”
唐見微還真不信了,拿來筆記三連問,童少懸對答如流。
“……”
唐見微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想起長公主當初說的那句話:
“本宮賜予你的是絕世之寶。”
長公主的確誠不我欺啊……
“所以今晚到底吃什麼,快,告訴我啊。”
再不跟她說,小兔子該急得從被窩裡跳出來了。
唐見微道:“一份粉蒸排骨,一份紅燒肉,還有一份鹵雞腿。湯是菌菇蔬菜豆腐湯,你還想來點什麼?”
唐見微一邊說童少懸一邊瘋狂滾喉頭:“就這些,我全要了!給我一碗米飯,我好餓!”
“嗯,你等著。”
“我等你!”
唐見微出來之後關上門,低聲道:“養傷呢還想吃大肉,美得你。”
作者有話要說:唐見微:我好像發現了你的秘密→_→
童少懸:完了,我真實的食量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