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知道了。”
吳禦史將舉狀卷了起來,握在手中。
童少懸大喜,對她恩謝不斷。
站在一旁全程沒插嘴的唐見微,已然因為童少懸的出色表現而忘記了進屋時的尷尬。
童少懸完全不用她的輔助,全程淡定自若侃侃而談,表現得幾近完美。
看來這吳禦史是準備著手管六嫂的事了。
要是幸運的話,說不定還能拔出蘿卜帶出泥,將那鷹眼刀疤男的身份也挖掘出來。
到時候,說不定能展開關乎唐家大案的“密宗”。
這位吳禦史不是吳顯意可真是太好了,唐見微打算想些法子,讓她還在夙縣的這段時間裡保持聯係,最好能和她交上朋友,一旦懲處了佘縣令再有什麼動向,她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唐見微在心裡猛打算盤之時,那吳禦史忽然看向她。
並不是無意間瞟一眼,而是滿滿地將她看了個遍。
唐見微:“?”
吳禦史有些放肆的目光很快收了起來,但依舊讓唐見微莫名其妙。
莫非這位吳禦史和她在博陵也有交集?
唐見微不知她的全名,對這張臉也沒什麼印象。
希望是認識她的人,往後收買她也能更方便點。
可彆是她曾經招惹的冤家,那就麻煩了。
吳禦史答應今日就去調查六嫂的案件,城南碎屍疑案她也會在夙縣的日子裡差人查明,給夙縣百姓一個交待。
臨走時,唐見微邀請她上童氏食鋪來:“吳禦史願為民做主,這是我們夙縣百姓的福分。草民身無長技,唯有下廚做幾個小菜這點手藝還算是過得去。誠邀吳禦史前來品鑒,也算是草民為夙縣百姓恩謝吳禦史。”
吳禦史聽了唐見微的話,有些猶猶豫豫地說了兩個字:“再說。”
聽她這意思,似乎有點想去,但又不便立即答應。
這是何意?
莫非現在的監察禦史裡行下到地方的縣裡來,居然連吃頓百姓家的飯都不敢了?
朝中的風氣又嚴肅了幾分啊。
唐見微善解人意:“吳禦史公務在身,必然以正事為重。遲些時候草民再來探訪,到時候吳禦史再安排時間。”
吳禦史“嗯”了一聲,唐見微和童少懸離開了房間。
出了雙福客棧,唐見微大大地舒了一口氣,美滋滋地挽著童少懸的胳膊,瘋狂誇讚她剛才表現神勇。
“看看那吳禦史被你氣得,恨不得頭發都炸起來了!咱們阿念可真厲害,龍潭虎穴都敢闖,而且還直接奪寶成功!我夫人怎麼這麼厲害呢!”
唐見微開心地在童少懸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童少懸微笑著看著興奮得跟隻亂蹦的小兔子似的唐見微,謙虛道:
“都是平日夫人教導有方。再狡猾的人也比不上我家夫人的一根小指頭。常年在家與夫人鬥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出門橫掃千軍隻不過是小事一樁。”
“嗐。”唐見微樂嗬嗬地揮了揮手,“甭給我戴高帽了,這都是你自己聰穎,我可不邀功。”
“夫人何必客氣,都是你的功勞啊。”童少懸握住她的手說,“六嫂這邊算是暫時有了個保證,不過,之前的事夫人是不是也該和我說個明白了?”
唐見微:“……咱們快去找阿器,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吧!”
說著唐見微就要放開童少懸的胳膊,想要掙脫她。
童少懸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做,說話之前就把這手給握牢了,這會兒唐見微要逃,童少懸一下給她拉了回來。
“上哪兒去啊唐見微,你這是在躲我,不敢和我說清楚嗎?”
“我怎麼不敢了?”
“那你倒是說啊,你和那吳禦史認識?”
“不認識,真不認識。”
“那你在進屋前一番話是何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不想告訴我啊?”
來來回回幾句話之後,童少懸是真的有點急了,大眼睛盯著唐見微眨都不眨,萬分著急又可憐兮兮。
唐見微最看不得她不如意的樣子,一點兒都受不了。
而且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坦誠,更何況是最為親密的伴侶……
雖然這事兒對唐見微而言頗為丟臉,但她還是如實告訴給童少懸了。
童少懸聽完之後,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
“我不就是怕你吃醋麼?舉告一事關係到六嫂的性命,不可兒戲,我怕你情緒會受影響。”
“在你心裡我是那麼幼稚的人?”
“有時是挺幼稚的。”
“??”
“但大多數的時間裡都無比可靠,無比厲害。”
唐見微嘴甜得要命,恨不得將童少懸誇上天。
童少懸:“也就這時候會誇我。”
唐見微大呼冤枉:“怎麼可能!我平時還少誇你了?我知道了,這是在暗示我多誇你呢是吧?行,我記下了。”
“你可真會胡亂給人按罪名。”童少懸感歎道,“下次你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跟我說吧,我不是你所想那麼小氣的人。就算真的是吳顯意,我也會以大局為重的。”
唐見微眼裡亮晶晶地看著她,嬌聲道:“咱們阿念怎麼這麼棒啊。”
童少懸被她嬌軟的聲音弄得心癢……
但此時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立即將思緒拉回來,和唐見微一起加快腳程回去找石如琢她們。
又租了馬車往回走,在回去的路上,稍微放鬆了一些的唐見微靠在她肩頭睡著了,童少懸卻是沒能入睡。
“吳顯意”這三個字縈繞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
吳顯意才多大年紀啊,已經是監察禦史裡行了?
察院乃是禦史台下司,監察禦史裡行下一步便是監察禦史。
很多監察禦史每年負責稽查,積累經驗和政績,再回到中央時便會被提升,一提升就是六品,這是條讓人饞紅眼的通天大道。
按照唐見微所說,這個吳家家裡都是當官的,乃是博陵望族,吳顯意得是衝著禦史台的一把手——禦史大夫去的吧?
那可是大蒼的利劍,手握最高監察之權的三品大員,等同於丞相!
大蒼中樞之內,三品以上都是無實職無實權的“贈官”,隻賜予有重大功績之人。
而手握實權的職位,三品一般就到頭了,能到四五品那都是人中龍鳳,重臣顯貴。
吳顯意是不是已經不往地方走,留在中樞了,這才沒遇到她?
想到此環,童少懸哪還有睡覺的心思?
她還有兩年才應試,等她初入朝堂時,這吳顯意不會已經是個高官了吧?
這麼一想童少懸極為緊張,恨不得當場將她的作品卷集掏出來瘋狂改寫一番。
……
吳明硯拿著舉狀上到三樓,三樓的窗邊坐著個女子。
那女子和吳明硯年紀相仿,但吳明硯是監察禦史裡行,而這女子已經卸掉了“裡行”二字,是監察禦史了。
女子著一身輕便的胡服,發髻一絲不苟地係著,素雅英氣的麵龐有明顯的倦容,本是一雙極好看的明眸,卻因疲倦和心事,顯得晦暗深沉。
吳明硯下去聊了這麼久,吳顯意還坐在窗邊,手邊煎好的茶都沒法喝了。
吳明硯幫同僚兼好友將茶倒了,重新去煎。
從三樓的窗邊能夠直接瞧見雙福客棧的前堂,吳顯意坐在這兒看了許久,人都沒影了她還在看著。
仲夏熱流不時從窗外滾進來,她似乎完全察覺不到熱度,如同一座不知冷熱不會言語的石雕。
“喏,舉狀。”吳明硯坐到吳顯意對麵,將舉狀張開,“這舉狀寫得真不錯,我還是第一次見著文筆這般犀利又秀美的舉狀。字也寫得好看,但能看出來不是一個人寫的。”
吳明硯一通誇讚,吳顯意卻依舊心事重重,一句話都沒說。
“我說,子耀,咱倆昨晚熬夜查卷宗,我剛睡下就被你敲了起來,讓我去接舉告,現在舉狀也拿回來了,我又沒時間睡覺了,這樣戕害我我都沒跟你急,你倒好,坐這兒還不搭理人。你倒是說句人話啊。”
吳顯意緩緩地將目光轉了回來,向她道謝之後問道:
“她看上去如何?”
“她?”吳明硯納悶,“你問的誰?紅衣服的還是粉衣服的?誰啊,小小的夙縣都有你認識的人?”
吳顯意淡笑道:“一位舊相識。”
“舊相識……”
先前吳明硯被她叫醒,讓她出去接舉告的時候,心裡就有疑惑了。
為什麼吳子耀自己不去?特意過來差遣她去?
方才聽唐見微的口音分明是帶著博陵腔調,吳明硯便留意了她,心裡有了點猜測,沒想到居然還真的是吳子耀的熟人?
忽然,吳明硯想到了一個八卦。
是她剛認識吳顯意時的八卦,關於她悔婚之事。
莫非……
吳顯意:“她倆看上去感情好嗎?”
吳明硯可太難了,該如何回答?
“好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