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傷人的不是刀刃,而是刀身。所以傷口看上去是一大片淤青,而不致命。”
“這個動作……”童少懸將之前的猜測串成一線。
開窗的奇怪舉動,刀身拍打的奇怪手法……
她忽然聯想到了一股熟悉的腥臭味。
當初占著她們家鋪子不肯走的暴氏身上,就有一股難以驅散的水產腥臭。
那是常年和水產接觸的人才會有的味道,即便暴氏離去之後,屋子裡依舊留有那種氣味,唐見微熏了很久,用了不少手法才將那味道遮去。
若是凶手身上帶著這股腥味呢?
即便是在充滿屍臭的房間內,恐怕這股腥氣也會有它的一席之地。
所以才會開窗!
而用刀身傷人的手法,和殺魚之前用刀身將魚拍暈的手法非常類似!
凶手極有可能是位魚販!
童少懸立即將自己所想跟沈約和阮逾說了。
沈約露出淡淡的笑意,阮逾笑容更甚:
“真是英雄出少年,這分析的頭頭是道!”
童少懸繼續自言自語:“這一家五口人數並不少,凶手若是直接拎刀上門行凶,不怕將自己折進去麼?”
童少懸在房裡踱步,想了一會兒“啊”了一聲說:“難怪庖廚裡尋不到菜刀,應該是被凶手帶走了。所以凶手上門的時候並沒有帶刀,起初他沒有殺人的打算,隻是想要談一些事。”
童少懸一邊說,一邊在腦內還原這件事的過程。
這個凶手應該和屋主認識,兩人因為某件事產生了齟齬。
凶手上門來想和屋主談判,可沒有得到好的結果,凶手一怒之下抽了屋主家的菜刀,攻擊屋主。
因為常年殺魚養成的習慣,凶手在極其憤怒的情況下攻擊對方的手法被慣性驅使,用的是刀身,而非刀刃。
受到攻擊的屋主和屋主一家必定反擊,雙方激烈交鋒。
被襲擊的屋主一家有一位男主人和一位女主人,還有一個年幼的兒子以及兩個十歲左右的女兒。
若是凶手一開始就將男主人打傷,導致他沒有還手的能力,那麼被徹底激怒的凶手在隨手展開喪心病狂的屠殺,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童少懸將腦海裡推演的情節一一細說,阮逾聽罷補充道:
“凶手殺人之後擔心自己身上的氣味會留在此處,逃走時特意將窗打開,想要將氣味散儘。此人必定是初次犯案,殺人之後腦中一片空白,即便想到身上的腥味未必真的會留下,依舊不敢冒險。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正是因為這個奇怪的舉動才讓我們的小神童推斷出了他的身份。”
阮逾這一番分析,凶犯的思緒和行動脈絡也清晰了起來。
童少懸領悟到了拆解凶犯的心態,也是斷案非常重要的一個能力。
經由阮逾這麼一說,所有的細節便更緊密的貼合在一處。
童少懸看看阮逾,又看看沈約:“你們……早就知道了,這是在考驗我呢?”
阮逾“哎”了一聲:“你怎麼能這麼想呢?我們考驗你作甚?這案件的確有些我們想不通之處。不過也是某想要一睹神童風采,這才拜托沈……拜托這位娘子請童四娘來此一探。”
沈約在夙縣行走依舊低調不用真名,童少懸則是被阮逾一口一個“神童”喊得臊得慌。
“縣尊莫再取笑草民了。”童少懸拱手施禮,覺得自己這一點兒小聰明在這些浸淫官場多年的長輩麵前不足掛齒。
“我可沒在取笑你。”阮逾換上一張認真的臉,“我的確覺得你挺神的,是個能斷案的好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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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凶宅出來的時候,阮逾讓縣尉帶人去市集追查魚販的下落,唐觀秋站在馬車邊上,有點兒焦急地等待著。
看到沈約和童少懸一塊兒出來了,她立即上前來:
“如何這麼久?我生怕你們在裡麵出了事。”
路邊紗燈的映照之下,唐觀秋的臉和唐見微有一瞬間的重合感,隻是唐觀秋更溫潤,唐見微則是嫵媚。
童少懸瞧著唐觀秋的臉,有種親切之感,說話的時候也變得更加乖巧:
“姐姐莫擔心,我們在裡麵斷案而已。說起來也真是有些遲了……”
不知道唐見微回家沒看到她,會不會著急找她。
唐觀秋似乎看穿了童少懸的心思,笑著說:“放心吧,我們來接你之前特意去跟阿慎說了,她知道你和我們在一塊兒。”
小女兒家的心思被點破,童少懸更覺羞赧。
沈約道:“彆在這閒聊了,先回去再說。”
童少懸上了馬車,唐觀秋要上去的時候,沈約謹慎地握著她的手,扶住她的腰間,生怕她蹬一個馬車的高度都會摔傷似的。
唐觀秋輕嗔了一聲:“你真當我是件瓷器,一碰就碎?不用這樣扶著我,我已經好了,又不是老太太。”
沈約也沒有反駁,隻是垂下眉眼,柔聲道:“我擔心你,如何也被你說?”
唐觀秋被她這麼軟綿綿的一語,弄得心都酥了,開心地在她的唇上親了一親。
沈約恍惚之時,唐觀秋一蹬,自個兒輕巧地坐入了馬車裡,在廂內對沈約招招。
沈約歎氣,真是沒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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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到家時,童府人已經用過膳,但唐見微幫她們留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童少懸看到這麼多的美味,立即去洗手洗臉,打算回來好好祭一祭五臟廟。
唐見微跟著她過來,從她身後將她抱住。
“哎?!”童少懸一個回身將她掙開,“我身上不乾淨,不可碰我。”
唐見微有點兒愣:“怎麼了?我姐姐和沈約帶你去了何處?我碰都碰不得了?”
“原來姐姐沒跟你詳說。”
“嗯,她隻說要借你一用,沒細說。我信任姐姐也就沒多問,而且那會兒店裡正忙著呢。”唐見微靠近她,的確聞到了一些異味。
看唐見微表情有變,童少懸提聲道:“我就說吧!快快快,彆過來了,我換身衣服就來!你去院子裡等著我!”
唐見微就是不走:“今天一整天都沒見到你了,怎麼一見麵你就要趕我走?”
“可是我身上有些不好聞的味道呀……”
“先前你不嫌棄我身上的油煙味,如今我還嫌棄你的話,豈不是顯得我特彆沒良心?阿念,彆趕我走,我來幫你換衣衫。”
“嗯?你……不可,我自己能行。”
“就讓為妻伺候伺候你怎麼了?難道你就不想我嗎?”
童少懸哪敢真的趕她。
而且隻要唐見微露出一副被欺負的模樣,童少懸立馬就投降。
童少懸發出一聲長歎,和沈約的無可奈何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