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宵禁,大理寺少卿阮應嫿有個習慣,便是在散班之後在大理寺內走上一圈,查看各司情況,對於近日誰輪值,都在做些什麼事心裡有數。
當她巡查到典要館前,發現裡麵燈火通明,便進去一瞧。
才剛走到長廊的門口,就發現長廊兩側原本堆滿卷宗的牆櫃,此刻空了不少。
阮應嫿往裡走,見原本空曠的館內堆滿了從卷宗牆上取下的案卷。
堆積如山的案卷之內,有個人坐在其中,左手和右手各拿一卷不同的卷宗,正在快速閱覽。
此人正是童少懸。
阮應嫿見童少懸居然能同時兩卷卷宗,且一目十行很快閱畢,似乎沒有找到所查之事,將其拋到一邊,再把身邊的其他卷宗展開。
童少懸身旁的卷宗已經堆起比她人還高的小山,莫非這些都是她閱過的?
今天一早阮應嫿就來過典要館,那會兒童少懸還沒來,此時她卻已經快要將典要館裡的卷宗讀過一半了……
阮應嫿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低聲咳嗽了一聲,想要向童少懸示意她在這兒,免得突然說話會讓她嚇一大跳。
沒想到她咳了好幾聲,童少懸都渾然不覺,整個人沉浸在閱卷之中。
阮應嫿:“……”
阮應嫿就要上前問個明白的時候,童少懸手中的動作一頓,突然興奮地大叫一聲站了起來。
阮應嫿全然沒防備,反倒被她這麼一叫嚇得一哆嗦。
童少懸這才發現身後已經有人進來了,回頭一看,正瞧見麵如土色的阮少卿。
童少懸立即向阮應嫿行禮:“這麼晚了,少卿還未散班麼?”
心還突突跳的阮應嫿:“……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童評事在此查案?”
童少懸雙手握著卷宗,興奮之情還溢於言表:“對!正是查之前我被設計的那案子。”
“可是查到什麼線索了嗎?這般高興。”
童少懸:“查到了一些有用的線索!但是……還有些疑惑。”
童少懸從卷宗之內查到了一時歡的來曆,最早的確是從一個叫西薩咽的胡國傳入大蒼,可這一時歡的最早產地並非是西薩咽,而是前朝本土。
前朝神初年間,有一種催-情健體的藥石極為泛濫,名為芙蓉散。
這芙蓉散吸食之後有強烈的上癮性,一日不吸便無精打采,吸食之後更會亢奮異常,神經錯亂,乃是前朝毒瘤。
高祖當任前朝司徒之時,曾大力銷毀禁殺芙蓉散,但有些人為了追逐芙蓉散的利益,依舊在臨近的胡國種植芙蓉散最重要的成分——一種叫夜芙蓉的植物。
當時的西薩咽就是夜芙蓉重點種植之地。
經過百年的變遷,這夜芙蓉經過多方改良,產生了不同的藥石,使用方法和功效也不儘相同。
一時歡就是用夜芙蓉的根莖所製的迷香。
這便是一時歡的來曆。
而童少懸在查到其來曆之時,更是發現了一個極為重要之事。
如今大蒼的鄰國,一個名為“多衣”的胡國,便是當初的西薩咽。
西薩咽在大蒼的卷宗記錄裡更改了名字。
為何會改名,或許有些政治和曆史方麵的考量。
但童少懸按照地圖的描繪標注,查到了這胡國,的確是同一地點。
而這多衣國,與她的故鄉夙縣非常近。
童少懸腦海中立即將此事與夙縣的軍資大案聯係在了一起。
吳三娘這群人必定是背靠吳家和呂家,那步二娘應該是個跟班的。她們手中能有違禁之藥,是否是因為這兩家以及背後的聯盟利益家族,和這多衣國有所牽連?
而多衣國挨著夙縣,正是方便軍資從夙縣運送和藏匿?
如此一來,一個小小的一時歡,便能將吳家呂家極其背後的聯盟利益與軍資大案聯係在一塊兒!
這便是她們謀反證據!
童少懸方才正是因為想通了此事才異常雀躍!
可冷靜下來一想,吳三娘等人已經被殺,如今連屍首都找不到,隻能說是死無對證。
就算童少懸能夠成為人證,證明一時歡的存在,且是在呂瀾心的彆館內遭到算計,可呂瀾心完全可以推脫說不知曉那三人的胡作非為。
到底隻是童少懸的一麵之詞,現在吳三娘等人屍首都找不到,是沒法定罪的。
阮應嫿眼睜睜地看著童少懸臉上激動之情慢慢凝固,見她自個兒思索著都能有這般變化莫測的心境,心道:不愧是神童,總是有那麼多教人猜不透的心思。
狂喜過後陷入了另一個坎,童少懸有些沮喪,但見阮應嫿在眼前,便將多衣國、一時歡的事兒跟她提了。
這阮應嫿據說十八歲考中了進士,之後就到了大理寺任司直,一路高升,年輕有為,在中樞女官之中也頗有名望。
想必她這些年也積累下了不少經驗,不問白不問,看她能提供什麼線索,哪怕一絲絲都行。
當然,童少懸沒有告知她軍資大案的事兒,畢竟童少懸並不清楚此案有多少人知曉,想必還是個機密的案件。
聽完童少懸所述,阮應嫿說了一件她完全沒想到的事兒。
“這多衣國我倒是知道,此國還有一質子被押在博陵。”
“質子?”
“對,此人還是多衣國皇子,是他們國王行六嫡子。”
童少懸聽完此事,陷入了沉思。
一時歡、軍資案……吳三娘、滅口……
質子?皇子?
其中有關聯嗎?
童少懸一邊若有所思,一邊往館外走去。
阮應嫿看著堆成山的淩亂卷宗,已然被全部打亂。
阮應嫿:“……”
你是不想自己收拾,打算推給我了嗎童長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