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襲讓她乘彆的馬車,自然是不想她以身涉險。萬一呂簡有個什麼的危險舉動,也不會傷著她。
童少灼怎會不知衛襲的心思?正因為呂簡危險,她才不可能讓衛襲和她單獨在馬車之中待著——即便車廂之外就是護衛。
呂簡不會功夫年紀也不輕了,可童少灼也絕不可能掉以輕心。
童少灼死活不走,衛襲沒再說話。
呂簡就像是全然沒察覺到童少灼似的,完全沒看她一眼,繼續全神貫注地闡述興修水利之策。
衛襲也像是認真在聽。
全程似乎隻有童少灼緊繃著神經,暗中留意呂簡的一舉一動,生怕她會突然做出什麼事來,傷害衛襲。
童少灼一邊撥動炭盆子,一邊思索一個問題——
這呂瀾二人常年形影不離,為什麼呂簡沒跟瀾宛一道,反而尋到天子的馬車裡來了?
禦駕漸漸進入到了墜風嶺。
這墜風嶺因為地勢的原因,極為狹窄曲折,峭壁幾近垂直入雲,即便風吹進來都會“墜落”,早就以陡峭的地勢聞名昂州。
這條路並不好走,但從墜風嶺穿行再進官道,能夠節省兩日的路程,所以這回返程的路途,衛襲選擇直穿墜風嶺。
一群身穿甲胄的精兵,正在無聲而迅速地從另一側較緩的山道上山布陣。
他們身後背著一桶桶裝著火油小木桶,一台投石車上山時發出的悶響聲將周圍的鳥都驚走了。
瀾宛站定在投石車旁,探子飛速來報,說衛襲的車駕還有二裡地就要進入回頭穀。
瀾宛在此等著。
她要親手結束衛襲的性命。
衛襲說要去乾靈山祭天,沒有讓一向交好的衛慈監國,而是將監國之權交到陶意挈和衛承先的手中,已然讓瀾宛心生疑竇。
莫非衛慈也離開了博陵?
極有可能,畢竟衛慈和長孫胤那段孽緣她也有所耳聞。
這乾靈山距離博陵山高水遠的,衛襲這是舍近求遠。
祭天大典一去便是兩月,還正好是長孫胤病重之時……
都說衛襲力排眾議,封了童二為貴妃,疏遠了瀾貴妃,對童氏聖寵不斷。
瀾宛稍微琢磨一番,便猜測衛襲不是去乾靈山,恐怕是陪伴童氏回菿縣,探望病重的長孫胤了。
這是衛襲登上帝位之後,第一次離開博陵。
區區障眼法,讓瀾宛一猜便透。
天子一走,博陵群龍無首,陶意挈和衛承先不足為懼,她大可以討伐佞臣為由,趁虛而入,一舉將博陵打下來。
隻要博陵被握在手中,衛襲還能跑到何處去?
可是……
瀾宛並非意氣風發的少年人,她所思慮之事更為廣博。
攻打博陵可不是一件小事,即便她在京中的勢力與天家平分秋色,待衛襲離開之後,依舊不好輕易舉動。即便她有勝算,事出突然,恐怕到最後也是慘勝。
衛襲已然知曉了侯立的身份,或許她手中掌握了更多的情報。
而這次離京遠行,是否也是個試探?
畢竟衛襲藏心多年,甚至能夠利用寵幸瀾貴妃一事,來離間瀾氏和其盟友,可想而知這位女帝的心思有多深。
很久都沒有表露過真實心跡的衛襲,此番太過輕浮的舉動,是想讓瀾宛露出馬腳?
畢竟太過明顯的漏洞,便是要引魚上鉤。
這是陷阱嗎?
還是衛襲真的疏忽了?
瀾宛究竟要不要冒險一試?
紙上談兵者,到了真實的戰場往往會碰一鼻子灰,那便是因為真實的生死搏鬥中,太多說不清的陷阱。
那些看書之人可以對曆史上大大小小的戰役評頭論足,甚至譏諷某些權謀之局太過兒戲,為何還會有人上當。
便是因為當局者迷。
當局者身處亂局,很有可能察覺不到計中之計。
當局者如何能得勝?一是經驗,二要膽大。
以瀾宛和衛襲對陣多年的經驗判斷,衛襲此番故意做空博陵,好讓瀾宛冒進發兵,正是陷阱。
若是掉入她的陷阱之中,瀾宛這麼多年的蟄伏也就白費了。
瀾宛沒在博陵舉動,而是跟隨呂簡一塊兒去了菿縣。
衛襲聲東擊西私下出行,不想暴露身份,必定不會帶大隊人馬。
博陵不是瀾宛最好的時機,有一半戰敗的可能,但菿縣不同。
她在菿縣狙殺天子的話,比手握博陵更有意義。
一旦天子斃命荒野,博陵便是她掌中之物。
她來菿縣目的非常明確,為了不打草驚蛇隻帶了一千精兵,這一千人極其精銳 。
為的就是在菿縣尋找機會,強取衛襲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