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正二品的武官頭銜,在大蒼,一般文官武官將四品就到頭了,隻有功標青史之人才有可能得四品之上的殊榮。
衛襲這是要將沈約托舉到大蒼武將之頂。
不過話說回來,若大蒼要封武將,恐怕誰也不可能逾越沈約。
當初沈約也是得了衛襲之令前往綏川,接管綏川兵馬,暗中調查軍資一案。因為這件事險些丟了性命,而她卻憑借一己之力,扭轉乾坤,多年隱姓埋名辛苦度日,總算是將一乾罪賊繩之以法。
無論是功績還是領兵戰力,放眼佑康二年的大蒼,無人能出沈約之右。
輔國大將軍這個頭銜,非她莫屬。
“對了,童少卿。”衛襲兌現當初“誘惑”童少懸去西南時的諾言,直接稱她為“少卿”,便是將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交給她了,“如今中樞多了一個樞密院,專為朕解決一些棘手的事,往後你們大理寺會常常與樞密院有交集。身為大理寺少卿,希望你能為與樞密院勠力同心起到表率的作用。”
童少懸得了“大理寺少卿”這個頭銜,眉心舒展,是有喜悅之意的。
但很快想到了什麼,思緒又沉澱了下去,遲疑地說了聲“喏”。
離開省疏殿的時候,天快亮了,不久之後就要早朝,衛襲讓人給她倆準備休息的房間,稍微歇息一會兒再上朝。
童少懸和沈約一夜未睡都精神抖擻,絲毫不見困意,衛襲卻要去養養精神。
年紀大了,沒法和年輕人拚……
童少懸和沈約略梳洗整裝了一番,便向奉天殿去了。
聽說今日早朝,消失了許久的童少懸會出現,一大早,等待上朝的群臣在奉天殿的候君亭內一片竊竊私語。
“豈止是童寺丞,連那多年前已死的沈約都回來了。天子不虧是天子,手裡到底有多少籌碼,深不可測啊。”
有人在旁提醒道:“什麼童寺丞,可彆胡亂叫,人家已經是正兒八經五品大理寺少卿了!”
“謔,有這事?”
“你這消息太閉塞,陛下早就承諾童長思從齊州回來就給少卿的官銜了。”
“哎……也是啊,能從齊州活著回來,的確是個能人。彆說給我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就是給我大理寺卿,給我三公的地位,齊州那中鬼地方我都不願去。”
一群文臣正在八卦著,大理寺的交寺丞路過,聽到這方才這人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
在一片詫異的眼神中,交寺丞冷眼一掃:
“就你?還想去齊州?你跪著求陛下三天三夜看她會不會正眼看你一眼。”
“你!”
交寺丞長袖高傲地輕掃,拿著笏板一個回身,正好撞上童少懸。
交寺丞一愣,有些無措地向自己的新上峰行禮。
童少懸也向他回禮。
童少懸心到道,沒想到這位一向清高的交寺丞,居然會為她說話。當初她剛當上大理寺丞的時候,這位交寺丞可沒少擠兌她。
“童少卿!”
周圍一圈人齊聲向這位大紅人見禮,這待遇往常隻有三公可以享受,將將二十四歲的童少懸在候君亭裡能掀起這等波瀾,隻教不少人眼紅。
童少懸有些受寵若驚,一一回禮。
交寺丞在她身邊低語,將眼前這群人中最會拜高踩低的小人各個指出,千萬提防;而當真有蓋世之才的賢者也一並推舉,可以結交。
童少懸記性好,交寺丞說一遍她就全部記下了。
看來她離開中樞的這段時日,朝臣變化還是蠻大的,光是眼前就有許多新麵孔。據交寺丞所言,這些新麵孔之中多有瀾吳沈家的人。
“……那個人就是沈長空。如今禦史台最炙手可熱的監察禦史。”交寺丞目光一轉,童少懸也跟著眺望,一身形修長玉麵美男從遠處的長廊儘頭快步走來。
沈長空和童少懸是同年屆舉子,比她要大上幾歲,如今已經蓄上了胡須,蛻去了少年氣,已然有了中年人的厚重。
沈長空身後跟著一群麵帶恭順笑意的文臣,不知對他說了什麼,沈長空有點兒心煩地咬著腮幫,加快了步子來到童少懸麵前,舒展且挑高了眉心,深深的雙眼皮也因為他這個輕蔑的挑眉而帶成了單眼皮。
“許久不見啊,童長思,沒想到你真活著從齊州回來了。”沈長空摸了一把胡須,冷笑了一聲道,“中樞之內負責審讞的官屬可真不少啊,陛下治下哪有那麼多作亂之人?隻怕犯人都要不夠分了。”
沈長空目光轉向童少懸身後,被武將們擁在中間的沈約:“有些人死去活來的折騰,到最後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約應當是聽見了,但未給予任何眼色,依舊和多年未見的同僚們娓娓而談。
聽完沈長空的挑釁,童少懸對沈長空心無城府地一笑,明眸皓齒,笑靨明麗:“沈禦史真知灼見。”
沈長空:“……”
童少懸絲毫沒有要與他唇槍舌戰的意思。
那神態,便像是看一個無理取鬨的小兒。
沈長空安靜地注視了她一會兒後,將額上一根將要乍起的青筋摁下,拂袖而去。
童少懸心歎,這沈長空目中無人爭強好鬥,往後遇到他隻怕會很麻煩……
她正要回頭去和交寺丞說上兩句,卻見文臣們自行讓開了一條通路,仿佛在躲避瘟疫一般倉促地躲開疾行而至的一群持刀黑衣人。
童少懸見這群人身著黑色圓領長袍,長袍之上繡著對光可見的金絲鵲羽銀紋,為首女子頭戴硬腳襆頭,一身的黑沉,長眉紅唇麵容冷冽,目視前方腳下生風,渾然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身後隨行者更是暗藏煞氣,所行之處眾人避之不及,掀起一陣令人汗毛倒豎的寒潮。
童少懸的目光在為首女官的臉上粗略一掃,忽然心頭猛縮,就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那女官就要從她身邊經過,童少懸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疾行的樞密院屬官紛紛厲色回眸,眼中挑起警備。
候君亭裡其他的文臣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這童少卿到底是天子身邊的紅人,居然敢拉拽正在執勤的樞密院主事,拽的還是樞密院最可怕的煞神,真不知會爆發什麼樣的衝突。
“攻玉?”童少懸有些不敢認。
但濃妝之下,分明是她的發小,分明是那個在夙縣和她一塊兒長大的青梅,她不會認錯。
石如琢低眸,看向童少懸扣著她腕的手。
“童少卿,自重。”石如琢用力一掙,將手腕給掙了回來,用不耐煩的語氣道,“下官正在執行要務,童少卿再耽擱下去,彆怪下官不客氣。”
童少懸被她的冷淡疏離刺得心口發痛,原本就極為靈動傳神的眼睛,很快蒙上了一層難過的晶瑩。
石如琢錯開了童少懸的凝視,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