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呂瀾心乜她,“行,你就喝,我這殘疾還能攔著你這位絕頂高手不成?”
呂瀾心繼續撫琴:“所以今夜子耀不用回去陪妻女?居然有這閒情逸致來我這兒虛度光陰。”
“今夜太遲了,我女兒早就睡了,待明日再教她習字。我聽聞文禦將要成親,這不是特意來祝賀麼?討一份請柬,到時候必定登門慶賀。”
提及這事兒,長相思的曲聲驀然停了,呂瀾心對月興歎:“這人都離開博陵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去了這麼多日連口音信也不給我捎回來,還成什麼親。不過子耀既然已經為我籌備了厚禮,我也不介意提前收下。”
“你呂文禦揮金如土,博陵府內彆館遍地,居然惦記我那點微薄的賀禮,說出去也不怕彆人笑話。”
夜風將呂瀾心不守禮法的披肩長發吹起,發梢在月下舞動,她跟著吳顯意一塊兒提起唇角:“我啊,被笑話的事情多了去了,彆人愛笑便笑,與我何乾?”
兩人相視莞爾,星幕之下絲竹聲切切,似有心心相惜之感。
“你如何不跟著石攻玉去澤州?乖乖待在博陵不像是你的作風。”
“不去了。人家好不容易跟發小有解開心結的機會,我去湊熱鬨的話,她肯定又是一副絕情斷愛的模樣。”
吳顯意發現呂瀾心的琴聲亂了,錯了幾個音。
呂瀾心想起那夜博陵城外的西北坡,那個讓石如琢痛不欲生的夜晚。
石如琢的匕首沒有傷著她,在真正刺進她胸口前的一刻停了下來。
出離的憤怒之下,並沒有痛下殺手。
“為什麼。”石如琢緊扣著匕首的指節青白,“為什麼你要出現在我生命裡……我欠了你什麼,為什麼我的人生要變成這樣!我的至親要死!就因為我倒黴,遇見了你嗎?!你能不能從我的人生中滾出去,滾出去——”
石如琢痛哭難止,呂瀾心安靜地看著她眼淚漣漣,也不敢再碰她,思慮了許久才溫柔地說:
“都是我的錯,我慢慢彌補你好不好?”
那時石如琢低垂著頭,就像是沒聽見她這句話。
可這句話之後,石如琢的情緒開始逐漸穩定。
……
“你的瀾娘從瀾家和呂家分彆過繼了一男一女,年紀都比你小上幾歲。男的剛剛弱冠,女的明年及笄。前幾日你瀾娘大擺筵席,便是要讓全博陵都知道此事。”
呂瀾心的回憶被吳顯意說的新鮮事打斷,很快將思緒拔回來,補充道:“尤其是讓我知道。”
吳顯意將那日瀾宛宴請群朋的事跟呂瀾心說了。
吳顯意見到了那兩個孩子,長得好看不說又對長輩們畢恭畢敬,說起詩賦時策也滔滔不歇,聰穎睿達敏而好學,讓筵席上所有人都不敢小覷。
呂瀾心點評:“親切,可真親切,這才是我那兩個娘親理想中的孩兒,這些年我光是聽她念叨都能在腦子裡描繪出她希冀的輪廓,和這二人一模一樣。”
不僅過繼來了一男一女,當初渝州被破,瀾仲禹逃去了西南,而他麾下的三員大將來到博陵,投奔了瀾宛。
瀾宛在博陵早有部署,如今實力更加雄厚。
吳顯意在離去之前,無意中聽到瀾宛和她胞妹的對話。
“……她要在外麵浪蕩便隨她,我已經不想管她,也管不了她了,無論她現在在做什麼,回頭大事即成之日,她依舊是我們呂家的女兒。她所生的孩子,也會是我們呂家的子嗣。到時候我的選擇便更多了。阿幸能夠回頭是岸自然最好,雖說這些年她讓我和阿策失望至極,可說到底她也是我和阿策唯一的女兒,看她和我作對的樣子便知她還是很聰明的。”
吳顯意心道,其實瀾宛還是惦記著呂瀾心的。
瀾家繼續說:“若是她不堪重用,我還有一子一女可以交托。阿幸專心孕育下一代便好。她想要石攻玉這種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十個、一百個,要多少我給她弄多少。她要男人也行。隻要她能誕下子嗣,我便不再管她。若她還執迷不悟,我也就不再客氣。”
胞妹問:“你要如何做?”
瀾宛輕笑了一聲,不言語,但這輕笑裡所包含的那未說出口的話,讓她胞妹和吳顯意都滯愣了片刻。
“那……阿策呢?她不是一直都牽掛著阿幸麼,時常會去找她。”
瀾宛笑道:“畢竟是親骨肉,阿策心軟,多少還是會惦記的。我也是,偶爾會想起她出生不久,第一次喊娘,慢慢學走路時的可愛模樣。隻不過……”
瀾宛將後來的話給吞了回去,接著說她那承前啟後的大計:
“等阿幸誕下子嗣,阿策含飴弄孫快活得很,哪還會管不肖子做什麼。”
胞妹恭維:“姐姐英明。”
……
“哎,我那瀾娘可真教人頭疼。我大概能想到她會用什麼樣的卑劣手段讓我延續她們家的香火了。想得可真長遠啊,不愧是瀾尚書。哈!可惜這皇位都還未得到呢就開始為了儲君之事絞儘腦汁,希望她彆在陰溝裡翻船。多謝子耀跟我說這些,一點家醜,讓你看笑話了。”
呂瀾心撥動最後一次琴弦,一曲終了,她的心情似乎沒有受到影響,用輕快的聲音說:
“不過這世上總是有人比我還慘。比如你。子耀啊,你過得還不如我呢。”
吳顯意微愣,回味呂瀾心的話,眉毛略略一抬:
“文禦,你敢愛敢恨行事瀟灑,從不在意旁人所言,不活在彆人的嘴裡。我當真羨慕你。我過得的確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