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老朽便不知道了。”
葛尋晴和石如琢被他最後這個交待弄得像是活吞了仨雞蛋沒撈著水喝,也像是被關進了一個黑屋子裡,有人詳細描述周圍食人野獸有多歹毒凶殘, 卻不告訴她們該往哪兒跑。
“您這……還不如不說!”葛尋晴急得在原地瞎打轉, “這不是專門嚇人來了嗎?”
石如琢沉思了一會兒說:“若是要開鑿地道連接地下水道的話,勢必有大動靜, 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這麼多年都沒被發現,必定是在偏僻無人之所。”
先知再補刀:“那瀾呂二人是何許人也, 家底豐厚,也不需在偏僻無人的地方鑿地, 大可買下周圍的房屋,遣走所有不相乾的人便能隨心所欲了。”
石如琢無言以對。
先知再說:“呂大鴻臚好像死了,如今就剩那瀾尚書,或許……她會收斂一些?”
葛尋晴對瀾呂這兩個人不太了解, 石如琢聽罷更像是被當胸一錘。
“呂簡死了,瀾宛恐怕會更喪心病狂, 無所忌憚。”石如琢看向窄巷的儘頭, 不知是不是她自我暗示,外麵的喊殺聲更大了。
“博陵危矣。”
無論能不能找到埋藏火.藥的地方, 都得立即去找。
“那老先生有可能是胡謅的嗎?”葛尋晴和石如琢快步往外走, 石如琢問, “他是誰?”
葛尋晴道:“他是吔摩教的先知。”
石如琢:“……先知?”
“就是能夠提前預言的神棍。”
兩人又被此人的特殊身份悶出一陣不詳的沉默。
到了巷子口,她們發現除了禁軍之外,又多了一批裝扮奇特的騎兵在和瀾家軍廝殺。
這些騎兵各個能砍能射, 無論近地還是遠戰轉換十分自如, 無論男女各個勇猛。
葛尋晴“謔”了一聲, 驚喜道:“他們是誰!”
石如琢將帽子塞到了衣服裡, 重新握住了劍:“好像是胡人……但他們在幫博陵。”
二人一時想不到這些是長歌國的援兵,也容不得她們細想。
當務之急是找到瀾宛埋藏火.藥的地方,否則一旦瀾宛發瘋,引爆了其中一個點,整個博陵都將不複存在。
可是火.藥會藏在何地?
石如琢對瀾家的事情知道一二,但也不可能猜中瀾宛的布局。
兩人在亂軍中一邊幫忙一邊躊躇,險些被圍,三支箭射來,把她們護了回來。
“你們乾嘛呢!不穿甲胄在這兒太危險了!”吳顯容一把拉過石如琢,把她倆推到了馬車裡。
吳明硯護航,憧舟將馬車駛入了一處空無一人的酒壚之後躲著。
石如琢和葛尋晴將火.藥一事跟她們說了,說得三人汗毛倒豎。
吳顯容:“火.藥?的確……像是瀾宛會做出來的事。”
吳明硯著急道:“通風報信之人也不知道埋藏火.藥的地方?!那來報什麼信啊!”
葛尋晴對著這位知心人抱怨:“誰說不是呢!可是讓人乾著急!”
憧舟站在車廂門口,一邊聽著她們的對話,一邊警惕著周圍。
突然她看見一個人往這兒走,立即抽劍,對車廂裡喊了一聲:“主上姐姐!”
吳顯容看她神色慌張,立即走出馬車。
吳顯意手裡抱著一具早也沒有溫度的小小屍體,破爛的衣衫上沾著的血已經乾涸,無論誰換上她此時的裝扮都會顯得失魂落魄,但吳顯意依舊是吳顯容熟悉的樣子,挺拔、沉穩,萬事埋在心裡。
可是眼前的吳顯意又似乎有些說不上的不同。
“你們要找的地方,我知道。”吳顯意說。
葛尋晴她們紛紛打開車簾看向吳顯意,而後又去瞧吳顯容,都在用眼神詢問靠不靠譜,該不該相信。
吳顯容看到吳顯意懷裡抱著的應該是她女兒阿充。
這個小孩兒她在市集上無意間撞見過一次,當時吳顯意全程抱著她給她買小玩具,逗她笑。
小女孩還沒笑,吳顯意先笑了。
那種笑,是吳顯意不該擁有的。
如今這小孩兒死氣沉沉的,莫非……
吳顯容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在何地。”吳顯容說,“你帶我們去。”
.
明江畔在博陵城外,衛襲剛剛得到軍情急報,說長歌國援軍已經從靈歌山趕來,如今正在城中殺敵,形勢大好。
沈約帶兵緊急救援城中戍防去了,衛襲一行人受傷的受傷,受驚嚇的受驚嚇,為了保證天子的安危,等到局勢穩定了一些,這才從明江往皇城去。
前方就是護城河北段,越過護城河的橋便是博陵城門。
護城河北段依舊有廝殺,但此處戰況沒有那麼危急,從這兒回到戍苑也最近,最穩妥。
相比於城外的不安定,博陵戍苑依舊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
童府的馬車跟在天子儀仗後緩緩入城,童少懸正在細致地幫唐見微處理傷口。
童少灼突然跑到她們馬車裡,馬車還在緩緩前進,她一步踏了上來,嚇了二人一跳。
“呂簡死了。”童少灼一句短短的話,讓童少懸和唐見微同時一愣。
“真的?”唐見微追問。
童少灼萬分肯定:“真的!正是被你一箭射殺!”
唐見微緊握著童少懸的手,深吸一口氣,氣散了,眼淚也掉下來。
耶娘,謝謝你們……
“瀾宛呢?”唐見微追問。
“瀾宛還沒死,此刻正……”
童少灼本來想說瀾宛因為呂簡之死在博陵城內發瘋,但轉念一想何必給唐見微負擔,正是因為唐見微這一箭讓瀾宛圖窮匕見,唐見微當立頭功。沒了呂簡,便是瀾宛隕落的開始。
“瀾宛還沒死。”童少灼重新說,“但也離死不遠了。”
唐見微很快調整好了情緒:“瀾宛不可能沒有後招,若我是她,在博陵這麼多年,怎麼會不準備最後玉石俱焚的法子?”
“你是說……”
“阿念!阿慎!”
有一馬車從城內奔來,天子的護衛將其攔住,童少懸聽到動靜探頭一看,是童府的馬車,路繁站在馬車外對她們喊道。
“大嫂?!”童少懸和唐見微立即下車,“你怎麼會在此?”
路繁本想跟她們說童府發生的事,但現在情況特殊,不想二人分神,也就沒說了,待一切平息之後再提不遲。
路繁已經回了童府一趟,但童府還是銅牆鐵壁誰也進不去,尖銳的毒刺把她也給攔在外麵了。
既然進不了府,路繁惦記著童少懸和唐見微,便將傷口包紮好,在馬車裡睡了一覺恢複了些精力,醒來時幫派兄弟已經找到她倆了。
“我自然是擔心你們的安危才來找你們。”
說話之時護城河上刮來一陣急風,衛襲和童少灼的馬車就要過橋,發現有一艘華貴龐大的畫舫,正朝著橋開過來。
“停!”禁軍將領覺得不太對勁,讓儀仗停了下來。
衛襲掀開車窗,往外看,看見了那畫舫。
“陛下。”那將領到馬車邊請示衛襲,“護城河上明令禁止這等規格的畫舫,此畫舫恐有異樣。”
路繁和童少懸唐見微站在風口,也發現了畫舫。
路繁迎著風,鼻尖翕動,那風裡似乎有一種她嗅過的獨特氣味。
她忍不住對著越來越近的畫舫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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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尋晴一腳將大門踹開,寬敞的府邸四處都是枯枝敗柳,從外麵看似乎有人居住,結果到了院子裡毫無人的痕跡。
吳明硯全程都有些警惕吳顯意,弓箭在手沒放下過。
“在這兒。”吳顯意走到後院的井口,對著井口說道。
麵對這黑漆漆的井口,眾人都沒動彈。
吳顯意懂的,她將阿充交給吳顯容:“阿姿,幫我抱她一會兒。”
隨後一躍而下,跳入了井中。
沒想到這井居然不深,吳顯意跳進去之後踩踏到了一片木板,腦袋還露在外麵。她用力往下一蹬,木板破裂,傳來她走下樓梯的聲音。
葛尋晴說:“攻玉,你和這幾位小姐妹在這裡等等,我下去瞧瞧。”
石如琢堅持道:“我跟你一塊兒下去。”
兩人一齊下井,走過一截木梯,這兒全然不像是井下,下麵彆有洞天,完完全全就是地下宮室,非常大,還掛了一盞照路的油燈。
吳顯意站在一扇門前:“裡麵便是滿滿的火.藥,以及通往地下水道的入口。”
葛尋晴深呼吸一下,將門推開。
儘管已經做好了準備,但在看到這個比童府最大的院子還大的屋子裡,堆滿了無數的火.藥,以及被撲鼻的異味嗆了一下時,葛尋晴和石如琢的心還是猛跳不止。
“這是博陵之東的點,這兒一炸,不用一盞茶的工夫博陵其他三個點都會跟著引爆。”
“其他三個點在何處?!”
“兩處在紫軒府和橋廊市集,還有一處,也是藏了最多火.藥的地方,便是在護城河北,明江通往城中的那座橋下的地下水道。”
葛尋晴對博陵不甚熟悉,乍一聽沒聽出什麼門道,石如琢卻是立即就聽懂了。
“瀾宛在護城河北設下埋伏,等待從明江畔返回城中的天子?隻待天子過橋,便將其炸毀?”
護城河北一炸,即便她們將這個點護下來也沒用,火.藥依舊會沿著地下水道一路炸到此處。
吳顯意狹長的鳳眼一睨:“石主事倒是通透。如今呂簡已亡,長歌國大軍支援,瀾宛隻剩下最後這一口氣了。可這最後一口氣,足以吞沒整個博陵府。”
石如琢一驚:“呂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