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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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少懸埋頭在工部好幾個月,終於將瀾宛留下的火.藥配比得當,順利運用在戍防之上。
這些日子她早出晚歸,還要被各路同僚糾纏著宴請。
如今朝野上下都將童少懸當成了準丞相,隻想要快些攀上這高枝。
武器的改造弄得她一個頭兩個大,早出晚歸,回家都沒精力伺候妻子,還要應酬著蜂擁而至的阿諛獻媚。
早也明白這重臣不好當,卻沒想到還是個體力活。
童少懸總算是將工部的事兒辦妥,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也找到了合適的人選,她打算從衛襲那邊摳五日的沐休,好好歇歇,陪陪家人。
童少懸去找衛襲要沐休假的時候才發現衛襲人不在戍苑,衛慈什麼時候監國的,忙到暈頭轉向的她完全不知道。
“陛下帶著貴妃和晉安公主出門玩去了,你要五日沐休?可以,本宮準了。”
童少懸納悶:“出去玩了?何時歸朝?”
“那就不一定了,得看人家玩到什麼時候開心了吧。怎麼了童尚書,你有什麼要上奏的和本宮說一樣。”
原來她在埋頭苦乾,累得天靈感都要塌陷的時候,天子居然出門玩去了……
童少懸當場向衛慈多請了五日的假。
“你怎麼回事,沐休還帶討價還價的?”衛慈皺眉。
“殿下,您就準了吧,我也有妻小,我也想帶她們出門玩一玩。”
衛慈笑了起來:“這樣,行吧,十日的假本宮給你,但不可離開博陵。”
“這……”
“童長思,在其位謀其政,你這神童也該好好體驗一下高官厚祿不是那麼好拿的。”
“……”
童少懸對衛慈還是有些深入骨子裡的懼意,沒敢多反駁她。
不離開博陵就不離開,反正她愛這座城池,她的妻子生於此,她的女兒長於此,來博陵這麼多年她還沒有好好踏遍此城的所有角落。
正好趁這十日四處走走,聽阿慎說說她小時候的事情。
散班回家,童少懸一邊進府一邊脫官服。
這身緋袍是旁人一生所求,是至高無上權力的象征,做夢都想穿的。
而童少懸隻覺得它太單薄,不抗風,秋日博陵一轉眼就冷了,還是裹上她的大裘衣實在。
今日是童少潛回門的日子,正適合全家人聚在一塊兒好好吃上一頓。
一家人又圍坐在一塊兒熱熱鬨鬨吃火鍋。
石如琢葛尋晴也來了,她倆算是半個童家人。
白肇初早就到庖廚給童少潛打下手,兢兢業業地端食物和蘸料。
院子裡坐得滿當當,歡聲笑語之間,似乎回到了夙縣,回到了無憂無慮的日子。
一樣的是大家的情誼依舊,不一樣的是多了新人,而她們的身份也不同了。
當年夙縣那四個成日為應考發愁,不知前路的小娘子們,如今已經紮根博陵,都在博陵乾出了一番事業,成了京師舉足輕重的權貴。
她們依舊喜歡聚在一起吃飯,吃唐見微做的一手好菜。
唐見微的手藝便是回憶,吃一口,於腸胃間百轉千回。
……
童少懸沐浴更衣,冒著熱氣推開寢屋的門,見唐見微極其不怕冷地在床上玉.體橫陳,迷著眼咬著手指嬌聲嬌氣道:
“你好慢……”
童少懸差點腿軟一屁股坐地上。
這麼刺激的嗎……
唐見微這番性感撩人的模樣,讓童少懸想起了她的“仙女姐姐”,一時間烈火灼胸,立即躍上了床。
正是一夜顛鸞倒鳳好時光,卻聞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童少懸正到了緊要關頭,被這麼一敲門差點撲躺在唐見微身上。
唐見微更是一個白眼翻上天。
“誰啊!”兩個被敗了興致的人齊齊向著門口質問。
“娘親,你們睡了嗎?”是阿難的聲音。
“……”
再生氣也沒轍,女兒來敲門隻能沒脾氣地打開。
“怎麼了阿難?”
阿難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她倆說:“我想阿沈了,我想去看她。”
一句話弄得童少懸和唐見微心裡都不太舒服。
唐見微將阿難抱起來,發現她又墜手了不少:“你要去西山看她嗎?這麼晚了。”
阿難指了指天上:“我將向月升弄好了,可以自行操控,飛得特彆穩。我要去天上看她!”
為了試驗應用於戰事的各種機巧,童少懸倒是向金吾衛那邊申請過向月升在宵禁之後夜飛的權限。
“現在就去嗎?”童少懸問她。
“可以嗎?”阿難一臉的期待。
童少懸和唐見微對視了一下,沒想到女兒這般重情義,不忍心讓她失望:“行,去去去,走,這就去看阿沈!”
“好!那我去叫阿滿!”
“啊?還叫上阿滿?”
“是啊。阿滿說她要代替阿沈當我最好的朋友,這件事很要緊,她要當麵跟阿沈說。”
“這件事可得跟大姑姑她們請示。”
“我請示完了!她們答應了!”
阿難還真是個行動派,唐見微和童少懸有點兒哭笑不得,又覺得她可愛到讓老母親心都要化了,立即穿好衣服,牽著她去找阿滿。
童少臨和路繁不放心,想要一起去,童少懸算了一下向月升承載的重量,應該沒問題。
明豔的火在夜空中點燃,向月升載著她們緩緩升空。
宵禁之時的博陵上空,能更清晰地看見星空。
“阿沈姐姐在哪兒啊?”阿滿個子不夠高,視野差點被擋住,艱難地踮著腳,與阿難一塊兒露出小腦袋,迎著風張望。
“她就在那兒。”阿難指著星漢,“你說,她聽得到。”
阿滿比起阿難而言聲音細不少,她幾乎是用儘了全力喊出來:“阿沈姐姐——我要當阿難最好的朋友啦——來跟你說一下!”
說完之後,她的聲音很快就消散在黑夜裡,沒有回應。
阿滿呆呆地看著一片漆黑:“她聽到了嗎?”
“聽到了。”阿難堅定地說,“她肯定聽到了。阿沈,你放心吧,我會乖乖的,我有好朋友了,也不會忘記你的。”
這一刻唐見微發現,阿難似乎明白了什麼是“死”。
她摸了摸阿難被風吹起來的一撮小頭發,竟有點不舍得她就這樣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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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博陵,漫山遍野楓林如火。
吔摩教經曆那一場兩派內鬥之後,法神歸位,守路派重新壓了執火派一頭,教內正開始一場規模空前的洗牌。
石如琢從來不信教,但這一日鬼使神差地,她來到吔摩教的神壇,遠遠地眺望新建起來的法神神像。
那位曾經告知她們火.藥一事的先知,從長廊儘頭緩緩走過來。
“先知。”石如琢問他,“人,真的會有來世嗎?”
先知蒼老的臉上滿是歲月雕琢的痕跡,他迎著光望著神像,緩緩道:“你若信,那便有。”
……
石如琢緩步在後,似乎在想著什麼。
“攻玉?”葛尋晴在前方,回頭喚了她一聲,“想什麼呢?趕緊的上車啊!去晚了孔先生孟先生估計又得嘮叨了!”
石如琢一個恍惚抬頭,想起她和三位發小接受了夙縣白鹿書院的邀請,回來給書院的學子們講學,說說應考要訣。
從明年開始,在童少懸和石如琢的帶領下,數十名中樞要臣聯名上疏提議取消應考行卷模式,采用糊名製度,以提振科舉之製。
讓有真才實乾的寒門學子獲得更加平等的入仕機會,也能遏製行卷所產生行賄受賄的糜爛風氣。
所以這次她們四個人回來,便不再談行卷了,隻說應考之事。
“快!”葛尋晴對著石如琢笑,一如既往的燦爛而純淨,似乎這世間萬事萬物都不能汙染她。
石如琢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她加快腳步,奔向陽光,奔向從未放棄她的摯友們。
……
又是一年春,新春的各種燒尾宴吃得童少懸直犯惡心。
有個心靈手巧的媳婦最大的壞處就是,在外麵再多的山珍海味她都吃不下一口,隻惦記家裡唐見微親手做的肉羹。
燒尾宴剛剛開始沒多久,拜了天子貴妃,一群新晉官員便三三兩兩跑過來給剛剛晉升丞相的童少懸敬酒。
童少懸一杯酒幾乎繞了一圈,完成了整場的觥籌交錯,一口菜沒吃,鑽樹林子溜了。
衛襲目光落在她那撅起的屁股上,實在沒眼看。
大蒼丞相鑽樹林子偷跑,就為了回家吃媳婦做的菜,成何體統!
有絲後悔這麼快提升她,應該再多磨礪磨礪才是。
童少灼安撫衛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得一樣樣來。惦記媳婦才能胸懷天下。”
“我大蒼天下還得排在唐見微之後?她還當什麼丞相,讓唐見微來當丞相不好?”
童少灼道:“也不是不行啊,我看唐三娘厲害得很,不輸這幫文臣。”
衛襲歎了一聲,沒再說話,說不過她。
肉羹差一點兒才做好,今天童少懸偷溜回來的時間還更早了點。
唐見微看童少懸拎著她的飯盆子坐在院子裡,和阿難一塊兒等著她上菜。
唐觀秋和沈約拎著道前觀的點心,挽著彼此往院子裡走來。
一家人說說笑笑,眼前這家室的溫馨場景,便是她餘生最緊要事。
……
童少懸年少以進士科狀頭入仕,於齊州磨勘,曆經大理寺評事、齊州刺史、大理寺少卿、工部尚書、吏部尚書,終拜右丞。
自掃清內憂外患後,天子勵精圖治,改革科舉,在沈約、石如琢、葛尋晴、吳顯容、衛承先、阮應嫿等能臣的協助下,庶政鹹理言路大開,民康物阜海內生平,史稱佑康中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