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騰深深的看了一眼王攸,哈哈一笑,“給我看看你的答案吧。”
王攸將宣紙恭敬的遞給了王子騰,王子騰看著這出自宋代陸遊的十四個字,心中大為吃驚,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好,不過在此之前,你得有出劍的實力,此去揚州地界查邊,正好讓你去見一下他。”
“父親所說何人?”王攸不解。
“他乃是前科探花,現任揚州巡鹽禦史,姓林名海,也是你姑父的妹丈。”王子騰悠悠說道,他雖是武將出身,但近年來因為官位越做越大,免不了要和文官那邊打交道,所以向往讀書人的圈子,可惜始終無法融入。
今日透過王攸這十四字,再加上長久以來的想法,王子騰有必要也必須讓王攸接觸一下那個圈子,這對於以後王家能否轉型成功是相當重要的第一步。
王攸當聽到父親王子騰口中的揚州巡鹽禦史姓林名海之時,便是反應過來此人正是林黛玉的父親,在聯想道今日江風忽入船艙,吹起那一本顏卿字帖,莫非冥冥之中,命運使然?
......
二月十二,雖說還有些寒意,但江南揚州地界早已經進入初春時節,王攸透過窗子看著運河兩岸之上,白牆黑瓦,炊煙嫋嫋,不得不感歎這江南風光著實令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隨後官船便是由運河轉入一條支流,王攸也能聽清那些百姓用吳語述說的對話,前世的葉鬱本就是出生在江南,所以聽到這熟悉的口音,一時間又是喜悅,又是心酸。
卻道是近鄉情更祛,不敢問來人。畢竟這來人非現實世界,而是紅樓世界中人。
早有揚州官府中人在停靠的碼頭等候,待王子騰和王攸從船上來到岸上,王攸差點沒哭出來,甚至若不是拉著王子騰的手,早就摔在地上,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著實美妙。
王子騰身為九省統製,又是奉旨出都查邊,再加上是京都官場中人,地方官員免不了要擺上接風宴,不過許是體會到王子騰父子二人旅途勞頓,揚州地方官員不好打擾,但還是遞了相應的請帖,相邀晚上在揚州某著名酒樓一聚。不過眼下先把自己的兒子安頓下再說,於是王子騰向揚州最高行政長官揚州知州詢問起林如海現居何處。
這揚州知州自然是如實告知,並安排人將王子騰趕忙帶向林如海所住之地。
且說林宅正門門口,大門緊閉,不見任何小廝或者護衛在外守門,路上百姓看見王子騰身著武官官服,身後緊隨著三十名全副武裝的甲士,自然紛紛避讓,但都議論紛紛起來,認為林家必定得罪了什麼人,要麵臨抄家滅族之禍。
王攸眉頭一蹙,正待他要和父親王子騰說些什麼的時候,林宅的大門突兀的被人打開了,裡麵走出來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他見到王子騰之後,並未顯出任何慌亂之色,還特意快步走上前,對著王子騰躬身問道:“敢問大人可是姓王?”
王子騰絲毫不在意這管家居然不下跪請安,隻是打了個躬,便是點點頭。
那管家又回道:“請大人入內,至於大人身後的甲士?”
“我知曉你們老爺的意思,不過今日之事我思慮不周,倒是給貴府造成了一些麻煩。”王子騰對管家客氣的說道,言語之中透露出歉意。
那管家不好表態,說到底他隻是一個奴才,於是轉身進入林宅內通傳了,過了一會兒,在那管家的身後,一位鬢發全白的中年人走了出來,王攸發現此人雖有名士風骨,但是全身卻沾了一下世的暮氣,想來此人就是林黛玉之父林如海。
“世兄,多年不見,請進!”沒想到先開口的居然是林如海,父親王子騰今年也就四十多歲,可眼前之人想來和父親年歲差不大多,但卻要比王子騰蒼老不少。
王攸都看得出林如海身體的狀況極差,王子騰如何看不出,不過眼下人多口雜,自然不好多說,父子二人連忙進了林宅,至於那三十甲士,則離開了林宅門口,而剩下的小廝嬤嬤之內的則被林宅管家帶往彆處安排。
林宅正廳之內,林如海吩咐丫鬟端上茶水,而王攸則是趕忙跪下請安。
“學生給林世叔請安!”
林如海先是看了一眼王攸,但就這一眼,就看得出王攸的不同之處,但並未讓他起身,隨後又轉向一旁的王子騰,說道:“令郎今年多大?”
“剛滿十歲。”王子騰笑著回答,其實正月初九那日在拜訪榮國府之時,便是向賈政要了一封手書,說上要來揚州拜訪一事。
“十歲,世兄此次奉命查邊,如何這般大意?”林如海深處官場多年,未必心裡就不明白,可是他也和王子騰一樣,都有著局限性,大意就是你未免太過於杞人憂天了。
“非我之願,而是他!”王子騰用手指了指王攸,接著就是喝了口茶,將責任全部推給了自己的兒子。
“胡鬨!”林如海此次卻是對著王攸,大聲嗬斥道。
“是,學生知錯。然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登高必跌重!”王攸眼神清淨,絲毫不畏懼的將當日在榮國府花園之中所說之語再次說了出來,他不相信林黛玉都能明白,她父親會不理解。
“哼!好一個登高必跌重!”林如海心中雖驚訝,但麵上不顯,依舊肅然說道:“區區小兒,有何本事逆轉乾坤,不過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世叔說的極是,乾坤固然不能逆轉,然雖千萬人吾往矣。”王攸繼續說道,“《孟子.儘心》中有言莫非命也,順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岩牆之下。儘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梏桎死者非正命也。正所謂防禍於先而不致於後傷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焉可等閒視之。”
林如海眼神盯著王攸,一語不發。這少年從一進入林宅,目不斜視,行為有矩,舉動言談不見違拗做作姿態,雖說衣著怪悖,然體態瀟灑自若,非一般世家大族之子弟,真不知道這武將出身的王子騰怎麼會生出此等天縱之子,奇怪奇怪,也讓林如海羨慕的同時,不禁延長了考較的時間。
已經足足跪了半炷香的時間,但王攸身形未動,絲毫沒有怨言,依舊執晚輩禮。一旁的王子騰不說話,就當王攸不存在,都是老人精了,他又怎會不知這林如海必定是看上了王攸的資質,想來事情第一步基本已經成功。
真沒想到,許久未見的兒子居然說出這些話,想來是在榮國府沒少下功夫,他突然意識到,莫非兩年前這小子就打算這麼做了,隻是要等自己回來。一時間,他又回想起兩年前那件事,腹誹道:莫不是那通靈寶玉的神效,可是外甥賈寶玉玉不離身,也沒見到他怎麼樣啊。
事涉仙人,他也不好妄加揣測,但是兒子這般心性,他當父親的又怎麼不開心呢。
“世兄,你忙你的去吧,至於拜師禮,我暫且不要。”林如海突然間開了口對王子騰說上了這麼一句。
“那就有勞如海了,犬子就交給你了,我有公務在身,至於帶來的小廝和嬤嬤我帶走幾個。如海兄也得好好保重身體才是。”
“......”林如海想了想,隻好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於是王子騰告辭離開,至於自己的兒子王攸,再次被單獨一人拋棄了,不過這回卻是被拋棄給林黛玉的父親林如海。預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