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林如海捐館揚州城 王熙鳳協理寧國府(1 / 2)

話說自賈元春封妃之後,榮寧二府裡愈加的熱鬨起來,然而熱鬨的同時,就需要更多的人手來維持每房每處的體麵。老太太,太太,小姐各處自不必多說,但下麵管事的婆子丫鬟倒是沒閒著,少不得做下一些欺瞞主子,仗勢欺人的勾當,這不,賈赦老爺看中了石呆子的扇子,石呆子死活不賣,後來石呆子卻被人逼死,這個中緣由不說也罷。這人手一多,就需要管理,王熙鳳每日忙得焦頭爛額,但也樂此不疲。

王熙鳳自從賈璉送林黛玉去了揚州之後,心中也實在無趣。她時常和平兒歎息,若不是老祖宗賈母看重她,太太王夫人放心她,她也不願意管理這麼一大家子,如今叔父是王家家主,更是朝廷命官,更何況那位弟弟更是今科探花,兩元進士,雖無官職在身,但畢竟功名才名在身,未來必定是可以為官作宰的。她本就是王家的大小姐,若不是父親死的早,祖宗的基業少不得要留在她這一房,不過好在當初她嫁入賈府,嬸子石氏給她準備了許多嫁妝,其中好東西更是無數,這用不著王熙鳳埋怨。

王熙鳳倒是想回王宅看看自己的嬸子和妹妹,不過連日來的事情太多,一時間著實抽不開身,但她還是聽到一些風言風語,其中就有著關於弟弟王攸的,說什麼王攸失了聖寵,才沒有官位,又說王攸連中兩元,為何沒中狀元,反而是個探花,明顯聖上不喜雲雲。

這消息聽得王熙鳳心生怒火,恨不得將那些亂嚼舌根的下人全部打嘴,但她沒讀過書,也不理解這其中的道理,就連自己的丈夫賈璉也隻是個捐官,再說就算賈璉知道,此時的他也遠在揚州,一時間沒了個說話的人,至於平兒,也隻是個丫鬟出身,也不太懂,但後者知曉王熙鳳的心思,於是勸解道王攸想必還年少,再加上王家老爺還在朝廷擔任要職,聖上不好嘉獎。

王熙鳳聽了,也覺得有些道理,很快就放下心結,到了晚間,又和平兒兩人說笑一會兒,便是胡亂的睡了。

這年九月某日夜間,兩人說笑的有些晚了,再加上白日事情繁瑣,兩人很快便是睡了過去,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三更天。鳳姐星眼微朦,恍惚之間看見秦可卿從外走了進來,想要起身迎接,但身上卻使不著力,想要叫醒一旁的平兒,又無法說話,隻好癱在床上,看著秦可卿。

秦可卿含笑說道:“嬸子好睡!我今兒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平日裡我和嬸子相好,便舍不得嬸子,故來與你一彆。還有一件心願未了,非要告訴嬸子,彆人未必中用!”

王熙鳳聽了,恍惚問道:“有什麼心願,隻管和我說,嬸子給你做主就是。”

秦可卿回道:“嬸子你是脂粉隊裡的英雄!連那些束帶頂冠的男子也不能過你,你可還記得那日遊園之時,你那弟弟口中所說之語,‘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有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若是他日樂極生悲,大廈將傾,豈不是要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而又虛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了。”

王熙鳳聽了這話,心中不覺大快,但也惶恐的問道:“這話說的極是,但又有什麼辦法能夠永保無虞呢?”

秦可卿冷笑道:“嬸子你好癡也!否極泰來,榮辱自古周而複始,豈是人力能可保常的,除非聖人相助。”

“聖人?!”王熙鳳不解這聖人代表的是誰,連忙想要詢問。

秦可卿搖了搖頭,又笑道:“我也不確定那人是不是,但嬸子記住以下我所述之言,日後自當保全。”說罷,秦可卿將購置祭田之事說了出來。

王熙鳳點點頭,表示知曉,隨後又見秦可卿說道:“來日府上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但嬸子要知道那不過是瞬息的繁華,一時的歡樂,萬不可忘了‘盛宴不散’的道理,若是嬸子不早做打算,倒是大廈將傾之日,悔之晚矣。”

王熙鳳著急的問道:“那聖人是誰?”秦可卿道:“聖人在眼前。然而聖人並非天道,並無扭轉乾坤之能,嬸子莫要作他想,好生管理就是,臨彆前贈你兩句話,‘三春去後諸芳儘,各自須尋各自門。’”

正待鳳姐還要問這句話的意思,隻聽到二門上傳事雲牌連叩了四下,正是喪音,將鳳姐從睡夢中驚醒。隻聽到門外有小廝回話:“東府的蓉大奶奶歿了。”王熙鳳一聽,嚇得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隻好趕緊穿好衣物,前往王夫人處。

時間退回至四個月前的五月,雖說天氣漸漸悶熱,但好在江南水多,又加上近日來下了幾場雨,著實令人舒暢不少。

自王攸吹笛過後,林如海便命人將原先王攸住過的小院拾掇出來,讓後者住了進去。一日正和林如海在書房談論時事的之時,王攸見到了兩年多未見的林黛玉。

她看向他,依舊如那般鋒芒畢露,端的是豐神俊秀,行為有矩。

他看向她,比當初更為嬌弱清瘦,眉梢眼角處也是有著難以抹殺的愁色,眼眶內飽含的淚水雖未落下,但卻讓人心酸,惹人憐愛,也使人歎息。

林如海看著麵前的這兩人,心中輕輕的歎了一聲,但好在王攸答應了他的請求,願意照顧林黛玉,至於那信封中所提之事就交給他們自己處理吧。

因林如海在麵前,兩人自不好說什麼,王攸意識到之後,便是和林如海告辭退了出去。這時候,縱使兩人之間有著千言萬語,王攸也得將這剩餘的時光交給這對父女。

回到自己的小院之中,再度翻開那本她托紫鵑送來的顏卿字帖,雖說臨摹了不下千百遍,早已爛熟於心,但此刻的王攸需要將自己那顆躁動不安的心沉靜下來,以迎接未來隨時到來的暴風雨。

賈璉得到王攸來到林宅的消息,頗為驚訝,後來得知王攸居然是姑父林如海的弟子,心中驚訝的同時也不免生出一絲擔憂,於是連忙安排人將此事傳回榮國府,榮國府賈母得知這消息之後,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不過她卻不是怪王攸,而是對王攸之父王子騰和王夫人不滿。

雖然王攸已經有了功名,但說到底自己家的元春封妃之事有王攸之助,而且還是以王攸的官位換來的,這讓賈母對王攸很是感激,但這王攸拜師林如海之事,想來早就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她如今才知道。

王攸畢竟是一個孩子,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父命不可違,王攸拜師林如海之事,王子騰是否有著和她一樣的想法,看上了林家四世家產,還有這事身為王子騰的妹妹必定早就知道,為何隱瞞不報,如今自己還是從賈璉的信中才得知。

賈母身為賈家最高的領導者,此時安排著實晚了,心中更是惱火,但想到王夫人已經是貴妃之母,又不好立即發作,隻好先忍了下來。待得賈母平心靜氣思索下來,想起了黛玉,很快又安下心來。於是回信賈璉,讓其稍安勿躁,靜觀其變,信中所言無外乎榮國府是黛玉目前唯一的後路,容不得林如海有第二個選擇。

這信件一來一回又是過去了兩個多月,八月份,林如海已經起不了身,精氣神全無,就連湯藥也無法進口了,這讓林黛玉更是傷心不已,王攸為了方便老師下地出門在園子裡逛逛,特意命人製作了一個帶輪子的椅子,這是他根據現實世界中輪椅的雛形外觀改製的。

他推著林如海在廊下慢慢的走著,他不是沒有感情,隻是未曾親身經曆過彆人的生死,畢竟他的內在隻是個二十五歲的人,而眼前之人可是他進入這紅樓世界之中除了父母姑母之外最親近的人,縱使他熟讀四書五經又如何,縱使他知道榮國府最後的結局又如何,他改變不了什麼,至少眼前這個人的命他改不了,他不是神,是人,是活在這紅樓世界中的王攸。

老師即將離他而去,他很傷心,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因為他答應過老師林如海要照顧林黛玉,王攸明白,林黛玉也明白,林如海留給林黛玉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王攸!

來到揚州的三個月,林如海將絕大部分的事情在夜深之時全部告知王攸,甚至有些事情他從未聽過,就連原著之中都未曾提及,這其中就包括了江南甄家之事,甚至隱隱約約和平安洲有關。

九月初三辰時,這日揚州下起了雨,昏暗的天空下的林宅愈發的死氣沉沉,林如海這日卻是一反常態,甚至能夠自行起身,王攸聽到消息之後,連忙從院中不顧風雨的跑了過來,見到林如海這般模樣,心中更是驚駭,連忙讓潤竹去林黛玉院中通知。

“老師!您......”王攸上前扶住林如海的手,那雙手冰涼,沒有溫度,聽到王攸的話聲,林如海隻是笑了笑,隨後麵色變得蒼白,仰麵而倒。但許是還未見到林黛玉,林如海輕輕的說道:“黛玉!”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