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日怡紅院內,賈寶玉也起了個大早,不過他可不是為了起早用功讀書,畢竟書被他燒了差不多,剩下的無外乎《四書》,隻是那《四書》他讀過,可並不大喜歡,是故就被他撂在了一旁。
他小心翼翼的從書架上取下一個石做的研缽,接著又走到窗前,拿起一個精巧的提籃,提籃內裝的是早上采摘的荷花花瓣,之後從書案下的屜櫃裡拿出一盒胭脂來,這胭脂正是從賈母身邊名叫珍珠的丫鬟處討來的。
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一則寶玉貪玩,二來想著親手以荷花花瓣做出一盒胭脂,來證明自己並非一無是處。
隻見寶玉從提籃中拈起一瓣花瓣,放到了研缽之中,慢慢的搗鼓起來,神情也頗為專注,當一瓣花瓣被研磨成液體後,他又再次取過一片放入其中,往複如是。
“二爺,昨日您看上的那兩支花我給你采回來了,你瞧!”秋紋捧著一束花從外麵笑著走了進來。
賈寶玉循聲望去,果真就是昨日自己看上的那兩支開的正豔的花,於是欣喜的站起身,不過手中的研缽卻未曾放下,他快步走到秋紋跟前,先是看了看她手上的花,而後環顧了一圈,想找東西盛放起來。
“襲人今早去哪了?怎麼沒見她人?”賈寶玉好奇的問道。
“回二爺的話,二爺您怎麼給忘了,先前您讓襲人姐姐去老太太和太太屋裡請安去了。”秋紋笑著說道。
“哎呀,我一時間真給忘了!”賈寶玉拍了一下腦袋,尷尬的笑了笑。
“他若是將這番精神用在讀書上,何愁那書讀不進去呢?”進屋的晴雯譏諷了一聲,而後從架子上取過一個雞毛撣子,就要掀起簾子出去。
賈寶玉聽得晴雯諷刺之言,心中雖是有些不開心,可麵上還是笑著問道:“晴雯,你覺得這花放在何處為好?”說完,又指向秋紋手中的那兩支鮮花。
晴雯看向那兩支鮮花,而後又瞧了一眼寶玉手上的那個研缽,之後望向了槅子上放著的一對聯珠瓶。說道:“二爺,你覺得那一對聯珠瓶如何?”
秋紋和寶玉都是看向那對聯珠瓶,寶玉二話不說,將手中的研缽遞給了晴雯,自己則是走到哪槅子架前,伸手將那一對聯珠瓶給抱了下來,然後給放在了桌上。
不一會兒,賈寶玉便將秋紋手中的兩支鮮花分彆插入瓶內,順便還命秋紋取來一壺清水倒入瓶中。
乍看之下,這兩支鮮花嬌豔欲滴,煞是好看。賈寶玉心花怒放,忙拍手稱快道:“晴雯,還是你想的巧,這鮮花和這對瓶子真是相得益彰。”
說完,賈寶玉就要走上前好好的把玩一番這兩瓶插花,又聽得晴雯在一旁將研缽遞還給了寶玉,笑道:“二爺這是要拿這兩瓶鮮花的花瓣做胭脂不成?”
賈寶玉看了一眼研缽裡已經有了的荷花花瓣,又看了看瓶中的兩支鮮花,最後搖頭說道:“這兩支鮮花才開的,我想著將這兩瓶鮮花送往老太太和太太那,用它們做胭脂那就太浪費了。”
晴雯附和道:“二爺的孝心著實要比這胭脂珍貴多了。”
聽得晴雯此言,賈寶玉心中更是高興,思索一番後,又對晴雯說道:“你跟著一道過去不?”
晴雯回道:“不了,襲人她還沒回來,那些小丫鬟的事情我還沒安排好,你讓秋紋和碧痕一道將這兩瓶花送去吧!”
寶玉又道:“今日這兩瓶花也有你的功勞,回頭我讓襲人找些好玩的給你送去!”
晴雯忙說道:“算了吧,我才不稀罕那好玩的,再說這裡的哪一件東西不是二爺您的,怎麼就好像成了襲人的了,我要好玩的,難不成我找不到不成,何須她來送給我。”
賈寶玉知道晴雯性子,也不與她計較,連忙好生勸慰道:“好姐姐,你想要什麼就和我說,我回頭找來第一時間想到你就是了!”
晴雯笑了笑,回道:“不敢當二爺的第一時間,畢竟二爺還有那麼多姐妹,我隻不過是個丫鬟罷了。”說罷,便是拿起雞毛撣子就要走,走到門口竹簾處時,晴雯又說道:“二爺的胭脂做好了,送我一份就是!”
賈寶玉聽罷,連忙稱是,而晴雯則是將外間的秋紋和碧痕二人給指派了進去,說是二爺有事交代她們。
秋紋和碧痕二人一人抱著一個花瓶,身後還各自跟著一個小丫鬟,一並出了怡紅院的大門往園外去了。
待二人離開後沒多久,怡紅院門口襲人領著探春走了進來,襲人正要指派小丫鬟進去通報賈寶玉,卻被探春給攔了下來。
賈探春今日穿了一件淡藍色的對襟短褂,加上臉上露出的嬌俏模樣,可謂清麗脫俗。
“襲人姐姐,你莫要聲張,我偷偷進去瞧瞧二哥哥在做什麼,你自去忙吧。”
襲人笑著點了點頭,也揮手讓那些想要過來請安的丫鬟退了下去。
賈探春輕步走進了賈寶玉的房間,隻見賈寶玉正專心致誌的坐在書案前鼓搗著什麼,探春見這一幕,也覺得有些好笑,是故趁賈寶玉沒注意道她,快步的走到他身側,探出頭來看了看賈寶玉手上的東西。
發現他正搗磨胭脂呢。
“二哥哥,你在做什麼?”
突兀的出聲著實把賈寶玉唬了一跳,差點沒把手上的研缽給摔了出去,好在賈寶玉反應了過來,忙抓住要脫手的研缽,將它放在了書案上,轉頭笑道:“原來是三妹妹,倒是唬了我一跳,我還當是......”
賈探春見賈寶玉被唬的一機靈,未待賈寶玉說完,便是哈哈笑出聲來。賈寶玉抓了抓腦袋,不好意思的回道:“我正做胭脂呢,你瞧!”
賈寶玉顯擺似的讓出座椅,將研缽中的荷花汁液推到了賈探春身前,讓她觀察。賈探春約莫瞧了一眼,又是湊近聞了一聞,笑道:“這可是荷花的花瓣?!”
“三妹妹說的是,確實是荷花,我那日見珍珠姐姐擦了這胭脂,便是有了這般想法,想著能自己親手製一些出來,回頭送給諸位姐妹用用,略表心意罷了。”賈寶玉解釋道。
“這倒是稀奇,隻是這事千萬彆讓老爺知道了,否則他又要訓斥你一頓!”賈探春囑咐道,“二哥哥放心,我不會說的。”
賈寶玉聽及賈政之名,心裡有些怕的狠,可也不好在探春妹妹跟前表露出來,聽及探春說道‘放心’二字,急忙笑著岔開話題道:“上次我給妹妹你送去的小玩意可還中意?”
賈探春笑回道:“確實好玩,不過就是有些少了,她們去我那秋爽齋見著了,也都喜歡的不得了,都當寶貝似的搶了過去。”
寶玉聽罷,心中不免得意,說道:“原來這樣,我回頭再讓小廝出去給你買些來,橫豎要不了多少錢,就算是幾百錢也能夠給你拉一車來。”
賈探春有些不滿道:“小廝們又懂得什麼,你挑那些樸而不俗,直而不作者給我多多帶來就是。”
寶玉忙回道:“妹妹的話我記著就是!”正當探春還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外麵傳來襲人的聲音,隻聽得襲人說道:“三姑娘,侍書過來找您說是太太找你過去一趟。”
“三妹妹,你快過去吧,記著,若是太太問起我來,彆說這個,幫我遮掩遮掩。”賈寶玉忙拽住探春,又是一番叮囑。賈探春轉身對賈寶玉說道:“二哥哥,你若是想看書了,我那還有幾本,到時候借你就是,實在不行,你去攸哥哥的蒼泱築向他借上一些,這樣老爺太太知道了,心裡也會高興的。”
賈寶玉一時沒有回話,隻是點了點頭。
賈探春見他這般模樣,不由的在心中歎了口氣,有些事她也不能相幫,一麵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另一麵則是自己心儀之人。
“姑娘!”侍書走進了屋,掀起簾子,叫喚道。
探春一時緩過神來,急忙告辭離開了賈寶玉處,在侍書的陪同下也出了園子,往王夫人上房處而去。
回說王攸自家中坐了轎子來到榮國府正門前,抬轎的小廝將轎子平穩的放了下來,長青急忙來到轎子側方的窗簾處,恭敬說道:“大爺,榮國府正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