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攸見賈政戛然而止,突然提及林如海,不免心中狐疑,但轉念一想,想必是賈政感歎林如海早逝,也就沒有追問。
賈政深深的看了王攸一眼,然後說道:“我差點忘了,今兒還是你的生辰。這禮物等晚些時候我讓人給你送到蒼泱築去!”
“侄兒謝過姑父!”王攸作揖而拜。
“去吧!至於你姑母那,我回頭和她說一聲就是!”
“是!”王攸應聲稱是,告辭離開了榮禧堂東側的小院。剛出月門,王攸要前往薛姨媽處請安,遠遠的看見瓊玉匆匆的小跑了過來。
“大爺,三姑娘請您去一趟,說是有事商議!”瓊玉稟報道。
“探春妹妹?!”王攸先是有些吃驚,然後想起當初自己出園回家之前,命風鈴去秋爽齋辦了件事,於是回道:“好!走吧!”
王攸步伐稍慢,遷就著匆匆跑來的瓊玉調整氣息,免得她因跑的太急而咳嗽。
主仆二人不緊不慢的往秋爽齋而去,說起來,自打王攸進了園子,這還是頭一回親自來這秋爽齋。
秋爽齋門口應值的小丫鬟瞧見了王攸和瓊玉二人,急忙先上來請安行禮。
“攸大爺,大奶奶,寶二爺和一眾姑娘都在正屋裡等著您呢?”
“哦?今日莫非還有彆的事不成?”王攸當下疑惑道。
小丫鬟回道:“才剛後門上的芸二爺往園子中送了兩株白海棠,大奶奶才剛和我們姑娘說道了這個事,我們姑娘說是恰逢其會,請了寶二爺和其他姑娘一道往咱們這來,說是商議著起社一事!難道攸大爺您不知道?”
王攸一聽起社,當即就反應過來,隨後看向瓊玉,當著小丫鬟的麵說道:“瓊玉,你怎麼沒提前和我說?”
瓊玉也沒回話,隻是俏生生的站在那。
此刻已然來到秋爽齋大門口,倘若不進去,未免就失了禮數,可一旦進去,少不得要獻醜作上一首詩。
“算了,獻醜就獻醜吧!”王攸當機立斷,實則心中已經有了定計,當即就進了秋爽齋的大門。
為了不驚擾屋中的眾人作詩,王攸特意沒有讓人向裡麵通傳。對於秋爽齋的建築布局,王攸大致看了一下,院子中種上的是梧桐樹和楓樹,吹進院中的風將梧桐葉以及楓葉吹得沙沙作響,這不免讓王攸回憶起那年和林黛玉扶靈回姑蘇的時候,於楓橋渡口所見之情景。
“桐剪秋風!好名字!”王攸抬頭看向秋爽齋正屋大門上的那塊匾上的字,一字一頓的說道。
行至窗外時,隻聽屋內傳來李紈,迎春的念詩聲,隻聽道:
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溫蒂台盆。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
淡極始知花更豔,愁多焉得玉無痕。欲償白帝憑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正當李紈評價完寶釵之際,王攸進了屋,笑道:“好一個淡極始知花更豔,愁多焉得玉無痕。前句甚好!恰似一鳥不鳴山更幽也!這後一句也是真言!”笑罷,便是看向正要起詩的賈寶玉以及還蹲在地上思索未曾反應過來的林黛玉。
“攸兄弟(攸哥哥),你這是從哪來?我們才剛去蒼泱築找你,你卻不在家!”
“回大嫂子的話,我剛從姑老爺那麵過來,是去看看他的身體!”王攸對李紈作揖行禮,恭敬的回道。
眾人聽他從賈政那麵過來,心中也是一驚,尤以寶玉最甚,眼中露出一抹畏懼之色,就連手中的筆也是不聽使喚了。隻見賈寶玉將手中的毛筆往書案上一擱,說道:“我認罰!”
李紈,探春,寶釵知曉寶玉為何緣故,作詩講究的是心境,尤以這種限韻限時的,可她們還是看到了寶玉已經寫下的兩句詩,道是:“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攢成雪滿盆。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為魂。”
隻此兩句便是沒了下文,著實可惜了。
正說話間,林黛玉這麵已經寫好,將手中所寫的詩句遞給了李紈,然後又看向王攸,眼露笑意。
“你解決了?”林黛玉開口問道。
“嗯。”王攸點了點頭。
“那就好!”林黛玉回了三個字。
“好!”王攸笑答道。
寥寥數語,二人皆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李紈正要將林黛玉所寫的詩遞給王攸,王攸擺手笑道:“大嫂子最是公道,若是我來評,少不得會得罪人!”
李紈笑道:“這倒是稀奇,難不成她們寫的不好了,還要反過頭怪你不曾!這是三妹妹寫的,這是寶釵妹妹寫的,這是林妹妹所寫的。”說罷,便將放在手邊的三份詩稿遞與了王攸。
“大嫂子!”探春提醒了一下李紈,麵露羞澀。
“要說你自己和他說,拉上我做什麼?”李紈回道。
賈探春複又看向薛,林二人,林黛玉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引起了王攸的注意。
“今兒藥可吃了?”王攸頭也不抬的問道。
“吃了,不信你問紫鵑!”林黛玉辯解道。
王攸將手中的三份詩稿看罷,又恭敬的遞還給了李紈,說道:“若論風流彆致,自然是林妹妹的這首;若論含蓄渾厚,當以寶姐姐占先。至於三妹妹的略次些,大嫂子您看可還允當?”
李紈點頭笑道:“我也是這個想法,隻是這蘅瀟二首,你如何分的清主次?”
“蘅瀟?”王攸明知故問道。
探春忙解釋道:“這蘅瀟乃是寶姐姐和林姐姐的詩社彆號,這‘蘅’是大嫂子給寶姐姐起的‘蘅蕪君’,當然也暗含了寶姐姐所住的蘅蕪苑。這‘瀟’是我給林姐姐起的‘瀟湘妃子’,暗合瀟湘館。”
“那你呢?我想想啊,你這叫秋爽齋,莫不是‘秋爽居士’?”王攸看向探春,後者不吱聲了。
一旁的林黛玉笑道:“攸哥哥猜的倒是準,她原本是想用的,不過寶二哥哥覺得不恰當,就命她改了,如今她是蕉下一隻鹿!”
探春虛打了他一下,正要問及王攸要不要也起個詩社號時,隻見王攸走到賈寶玉身邊,取過賈寶玉先前擱置下的那隻筆,在賈寶玉的兩句後麵補道:“曉風不散愁千點,宿雨還添淚一痕。獨倚畫欄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黃昏。”
也不待賈寶玉神色如何,複又說道:“想想環兄弟,你去問問他憑什麼!”
王攸的這句話算是對賈寶玉七夕那日的回答,李紈知道這兩兄弟要說私下話,未免尷尬,急忙領著姑娘們先出了正屋。賈寶玉說道:“我已經明白了。”
“但願你真的明白,而不是裝作明白!姑父他五日後離京任職,你若還身為人子,就應該去看看他,而不是整日躲著他!”王攸一麵說著,一麵拿起這首賈寶玉所作的詩句,折了起來,塞入袖袍之中,“這些年來,有些事確實是我父親讓我做的,但多數都是我願意的,而不是被逼的,你不要拿你的那一套理論套用在我的身上,這隻會讓你變得可憎!”
“我想不明白的是當初我問你的那件事!”
“緣分定於上天!”
“好吧!”賈寶玉有些失落,眉宇間多了些煩躁的情緒。
“她是個可憐之人!”王攸說道。
“老太太說你比我更適合她,你將來會好好照顧她的吧!”
“不勞你費心!”王攸微眯雙眼,警告的說道。
“我知道了!”賈寶玉難過的點了點頭。
“......”王攸不再多說,轉身就出了屋子。
“攸哥哥,你是兩元進士,且有探花之才,如今我們都起了彆號,那你的彆號是什麼?”前往蒼泱築的路上,賈探春終於鼓起勇氣問道。
眾人都好奇的看向王攸,期待著他的回答,後者思索了一會兒,說道:“西晉潘嶽《射雉賦》有雲:‘天泱泱以垂雲。’就叫雲泱文士吧。”
“雲泱文士?蒼泱築!倒是貼合!”薛寶釵和林黛玉同時笑道。(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