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他說話,場麵頓時安靜下來。
宗銘道:“十六叔,不是我擠兌他。皇祖父曾說: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也就是說做人要誠實,不可妄言,我們同屬兄弟,我年長於他,自然不忍心他行差就錯。”
“什麼行差踏錯?”
隨著這道聲音,建平帝從門外走了進來。
此時天方破曉,已是臨近上朝時間,建平帝能出現在此地,大抵是臨去禦門聽政路過此地。
因著上書房就在乾清門裡麵,距離乾清宮極近,所以平時建平帝少不了來此地看看。其實也就是近幾年,以前各皇子都長大了,皇孫們都還小,上書房倒是冷清了幾年,隨著近些年小皇孫們日漸長成,建平帝對孫子們的學業還是極為上心的。
一眾皇子皇孫俱都站了起來,給建平帝行禮。
建平帝一手微抬:“都起來,剛才你們在說什麼,朕從外麵經過聽見裡麵吵吵嚷嚷的。”
宗銘得意地看了宗珒一眼,站出來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皇祖父曾說過做人要誠實,不可妄言,孫兒見宗珒為出風頭,謊稱自己讀到《增廣賢文》,我們同屬兄弟,我年長於他,自然不忍心他行差就錯。”
說完後,宗銘便垂手站在一旁。
說話時,不卑不亢,有理有據,說完後,也不再多言。不管從哪一方麵去看,宗銘都堪稱極佳,不怪建平帝曾說他聰慧。
建平帝似是誇讚地點點頭,將目光移到宗珒身上。
“你可有話要講?”
宗珒一愣,似乎覺得建平帝這話問得有點莫名其妙,撓了撓腦袋,道:“回皇祖父的話,孫兒剛才說了,會讀就是會讀,不會讀就是不會讀,至於用來吹牛?”
這話回答得有點無賴,明顯讓宗銘又不忿了起來,不過他沒有說話,倒是站在他身後的宗淩咕噥了一句。
“吹牛誰不會。”
建平帝笑了笑,對宗珒道:“明顯你這幾位哥哥都不服氣,那不如朕考考你?”
十六站了出來,笑眯眯地道:“父皇,這馬上快到上朝的時間,會不會耽誤了您的正事?”
建平帝瞥了他一眼,“朕早去晚去都不妨礙。”
其實也是,讓大臣們等一會兒,也算不得什麼。
十六想給小侄子解圍,卻沒能成功,他倒是知曉這上書房最近喜歡演什麼,可他沒想到珒哥兒竟張口就來。不管讀沒讀到,他以為三哥會告訴珒哥兒能藏拙就藏拙,畢竟他三哥一向韜光養晦。
“考就考,孫兒不怕。”宗珒挺著小胸脯說,一副沒放在眼裡的樣子。
十六扶額。丟臉就丟臉吧,反正前頭六哥家老四剛丟了一場,有這件事在,珒哥兒怎麼都不算丟人。
誰知道珒哥兒倒是讓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
《增廣賢文》並不是固定一篇文章,而是集合了許多格言和民間諺語。
看似雜亂無章,其實通讀下來就知曉都是些警世格言,以人性的認知作為探討,洞悉世間冷暖無常。
就因非常雜亂,沒有固定的順序,所以極其不好背誦,尤其是通篇背誦,因為一不小心就會錯了順序。本來最好的檢驗方法是讓其默寫,不過建平帝時間有限,便擇了幾段讓其接。
“相逢好似初相識——”
“到老終無怨恨心。”
“有酒有肉多兄弟——”
“急難何曾見一人”
“忍一句,息一怒——”
“饒一著,退一步。”
宗珒接得極快,想來是學了多時,而不是狂妄。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世上最難得者兄弟’何解?”
宗珒想了一下,道:“講的是,天下沒有不對的父母,世界上最難得的是兄弟之間的情義。”
“‘父子和而家不退,兄弟和而家不分’何解?”
“講的是父子和睦,家業就不會衰敗,兄弟親密,就不會發生分家的事。”
建平帝點點頭,道:“你很好。”
丟下這句話,他便走了,一大群人浩浩蕩蕩隨之而去。
室中一片寂靜,直到外麵傳來一聲‘起——’,所有人才醒了過來。
宗銘臉色極為難看,十六眼含譏諷地看了他一眼,倒是宗珒還是愣頭愣腦的樣子,似乎沒有明白其中的玄機。
“好你個小子!父皇就是偏心!”中間休息時,十六拉著宗珒去淨房,去了外麵,他突然這麼說了一句。
宗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十六叔,你說的什麼意思?”
十六笑笑道:“沒什麼意思,我說有我給你撐腰,以後肯定沒人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