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周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怒極反笑了起來,表麵上似乎沒打算追究,實則心裡沒少罵這幾個老匹夫。
可不是老匹夫,魏王沒借來糧食之前,他們俱是態度曖昧,京中那邊有什麼需要幫襯的,也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做個順水人情。如今魏王借到糧食,事情還沒成定局呢,這態度就變了。
騎著牆頭兩邊看,也不怕一陣大風吹過來,下道雷把這些人給劈死!
周會站起來,打算回去後往京中送信,問問接下來的章程。
這時,從外麵快步走進來一個人,人還沒站定,就急急道:“稟報中丞大人,廣豐倉今日派出了賑濟糧,可這次派出的不是糧食,而是窩窩。”
這人說得磕磕絆絆,到底也讓眾人聽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魏王就跟巡撫衙門和布政使司打過招呼了,為了總管賑災事宜,這賑濟糧今後就由欽差親自管著。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是欽差不想讓他們染指糧食的借口,可糧食是人家借來的,明知道私下都在為糧食打仗,誰也沒那麼厚臉皮硬往上麵貼。周會今日會發這麼大的火,也是因為他這督糧道總糧官的差事被奪,有點名不副其實的意味,現在又發生這事。
窩窩?
欽差這是瘋了吧,不發糧食發窩窩頭,他到底在想什麼?
胡德茂皺眉站了起來,其他人不用說,也都跟在他後麵往廣豐倉去了。事已至此,自然要弄明白欽差到底想做什麼。
*
廣豐倉這裡,自打魏王入主進來,裡麵的差役都被換了個徹底。
這廣豐倉作為糧倉之用,本就是牆高屋堅,平時也有人常駐把守。此時位於西北側的一處院子裡,裡麵白煙繚繞,散發著陣陣的食物香氣。
不過這地方附近沒有民居,倒也沒惹來人們的矚目。一袋又一袋的窩窩頭從這裡運出來,自然不是新鮮剛做好的,而是今日做明日送出,這樣一來也不怕窩窩頭被擠壓散了。
前堂,魏王收到巡撫等人求見的消息,也沒拒之不見,而是讓人領了他們進來。他雖為欽差,總管賑災事宜,到底一人之力有限,還得借助這些地方官員。
他早就等著這些人來了。
等胡德茂等人來後,照例是一番例行公事的對話後,才切入這賑濟糧的事情。
對此,魏王早有章程,推說多地大旱,尋水尋柴不易,百姓們早就餓得夠嗆,換了糧還要回去做成吃食,太耗費人力物力,不如由官府代之,這樣一來既省了物也省了力。
本就吃不飽肚子,很多百姓為了抗餓,都是能不動就不動,這件事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再來,做一頓飯要花費許多柴火,十戶人家就要花十倍的數量,不如一起的省力。
之前沒有賑濟糧發放,很多地方的樹皮都被吃光了,如今為了做頓飯再去砍樹,難道說過了今年明年就不過了?還有馬上就要入冬,又是大量花費柴炭的季節,能省就省。
這理由太過充足,唯一的弊端就是下麵的吏役多添了差事。
可食君俸祿,為朝廷辦事乃是理所應當,要不然外麵那麼多人挨餓,有皇差在身的,卻沒有幾個人挨餓。
如此這般以來,胡德茂等人自然說不出個不字,倒是有人想探得背後的隱秘,可惜一無所得。
悻悻而歸,不歡而散。
等出了廣豐倉,趙天放便以有公務在身,和其他人分散了。
回到府衙後,趙大與他說起方才發生之事。
趙大是趙天放的心腹隨從,對於自家老爺和其他大人之間的官司也都一清二楚,自然心疼老爺夾在中間難做人的處境。
“老爺,小的瞧那周大人快狗急跳牆了。”
趙天放取下官帽,從趙大手裡接過帕子擦了汗,才道:“噤聲!這些事心知肚明便罷,不得隨意亂說。”
趙大委屈道:“小的也是心疼老爺,瞧方才在中丞大人那裡,姓周的見旁人不接話,便拿了老爺做筏子。”
“你既明白,那就更不能亂說了,這爭儲之事本就不是我等能參與的,裡麵的水太深。你看著那周會似是被人所使,誰又知他打的什麼主意,還有中丞大人等,為何不接他的話?還不是此事關係重大,誰也不敢輕易投誠。所以多說多錯,不如少說少錯,把精力都放在度過這災年上頭。”
“那大人的意思是,中丞大人他們也不是想合起夥來對付欽差大人?”見老爺看著自己,趙大訕訕地撓了撓頭,囁嚅道:“那小的見他們私下和那些富戶們走動,還不是給他們撐腰想讓他們拒了朝廷捐輸,不然吃了熊心豹子膽連欽差都敢拒,小的還以為還以為……”
“還以為什麼?”趙天放搖搖頭,苦笑一聲:“不過是有人隔岸觀火,有人推波助瀾,有人幸災樂禍,還有人想坐收漁翁之利。”
這話說得太高深,趙大像是明白了什麼,卻又不太明白。
安靜地坐了會兒,趙天放突然又道:“不過這一切都和咱們沒關係,我們隻要不攙和進去就行了。對了,你去尋一個賑濟窩窩來,我總覺得這事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