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迷宮6(2 / 2)

貓頭鷹法庭自稱為哥譚的真正統治者,講究本地血統,並豢養一群由屍體改造而來、掛名為“利爪”的死屍殺手維係權威。林登看不出他們“統治”了些什麼,也無意乾涉他們的行為——直到一位利爪謀殺了保護傘公司人事部的一名本地成員。

哥譚警局宣稱是黑幫仇殺,林登則察覺到了那個倒黴鬼身上類似死靈法術的氣息。出於興趣,他玩了次通靈。

繼而他發現,這名職員是由貓頭鷹法庭判處了死刑,聽說“保護傘的安保部獨立拿出就是一支傭兵部隊”的小道消息後,這才偽造檔案擠進了他的公司。

接下來,安保部和覆蓋在保護傘大廈外的防禦法陣成功罩了這位“死刑犯”三天。三天後,一名利爪鑽出下水道,將這個認為自己已然安全了的“逃犯”處決於其下班回家必經的暗巷之中。

林登沒心思深度挖掘本地勢力間的恩怨。可他同樣不希望在某天發論文或者做研究的時候,得力手下屍橫實驗室。

砸了百來個高級法術,又特地蹲守了半個月左右,林登最終成功獲得了一張法庭的聚會點,和百分之九十的利爪信息。

其中就有迪克·格雷森的祖父。

在魔法界中,血緣就像一個鏈接。擁有非人血統的能夠籍此撬動更強大的力量,某些強大的存在與熟練的施法者亦能借此反向追蹤。

灰眸的青年買了份晚報,望著左手中靜靜懸浮如同紅珊瑚的血珠,微笑著搖搖頭。

“你們既然叫貓頭鷹,那就真的當隻貓頭鷹好了。”

隨著他的話語,鮮血的凝珠無聲火乍裂。

一輛行駛於小路的豪車甩出一個危險的轉彎,司機衝下車,麵目猙獰地撲向一隻經過的老鼠。

哥譚歌劇院中,一名女士突然撓起了癢,妝容精致的臉蛋上漸漸長出了羽毛。

高檔住宅區,一位紳士開始用渴盼的神情凝視起魚缸內的金魚。

……

林登拎著報紙,笑眯眯地看著娛樂版的蝙蝠俠與布魯斯,走向企鵝人的冰山餐廳。

淺色沙發似將沉的浮木,小醜的通緝對象按著傷口的紗布,微微弓起脊背,電視的圖像與聲音如同化作了什麼無形的重物壓在他的身上,壓得他呼吸困難,渾身發抖。林登等著這隻折翅的羅賓鳥摔下海,但男孩掙紮著喘了口氣,找回了呼吸,反手狂亂地在靠墊間摸索。

他的電視機要倒黴了,不過幸好不是克拉克動手。林登搖頭,通知手下從自己的另一處房產裡搬台舊的先湊合。很久前——當然,純以這個世界的時間來算也就幾年前——的一個雪夜,他跟小鎮青年打恐怖遊戲,那個作品的氣氛營造相當不錯,以至於怪出來時,他飽受驚嚇的朋友一茶幾把他可憐的家電拍進了牆裡。

林登的眼中現出一點好笑神色。他低頭翻過一頁,等著那一聲泄恨的巨響。

公司內部文件的字母與鷹視角的影像重疊。傑森抓出一柄水果刀,空餘的手一把扯下了左臉的紗布。結痂的傷口血液湧出,鮮紅淌下男孩的下巴,染過衣領,滴上地板。

灰眸的青年皺起了眉,這種時候讓寵物用聲波阻止已然遲了。他叩了叩桌麵,使刀碎成一捧細砂。男孩困惑地空握了一下,轉而直接以手去扯。林登嘖了聲,沙發循他的意誌坍塌,幾個抱枕化為布條,上下左右牢牢捆住了傑森,還紮了個蝴蝶結。

男孩像被眼睜睜搶走了食物的饑餓小動物一樣低吼起來,然而越掙紮便被束縛得越緊。

“——放開我!”

“我記得雙麵人也壞的左半張臉。”林登嘀咕道。他離開筆記本電腦,頗有些疑惑地走到男孩跟前,環著胳膊俯視他:“不過我沒聽說過雙麵人要求隊友也毀個容。你是打算跟他組個雙左聯盟,抑或乾脆取代他?”

“你什麼都不懂!”傑森惡狠狠地說,藍眼睛像在燃燒,“我寧可割掉臉——鬆開!”

“就不。哭吧。”林登無謂道,“我還蠻喜歡欺負幼小的。”

男孩掙脫未果,索性彆過了腦袋。林登低笑,徑自上前,扳過對方的下巴,強迫男孩看著他。“我沒耐心玩心理醫生的感受遊戲,而且你早該見膩了奎因博士和她的小布丁。”他說,順手捏了把傑森完好的右臉。“聽好,孩子。一天之前,我承諾過你經治療的部分比你的原裝貨耐用,這個範圍同樣包括了你的燒傷。這句話的意思是,那塊地方不會有痕跡。任何痕跡。”

“當然啦,你自行乾涉了這一過程,現在可難說了。”林登歎氣道,在男孩的臉頰上擦了擦指縫間的血,“醫藥箱在我臥室——就是你醒的那個房間,有標簽,有說明,自己上藥。完事收拾一下你造成的混亂。”

林登隨手一揚,下陷的沙發回彈,布條自行退成了蓬鬆的抱枕。傑森對待傷口的態度讓他感到淡淡的不悅。這是事態脫離了掌控的不悅,而非出自同情心的不悅——自從外掛激活並混過多個世界後,他完全不指望自己的那玩意還能剩多少。

有什麼地方出錯了,林登隱約察覺到了這一點。錯誤的根源與小醜有關。如果這是一場牌局,謎語人的意外拜訪是那位綠毛打出的第一張牌,帕尼莎製片廠火暴炸則是第二張。在他離席的時間內,那殘血的精神病像頭瘋狂的野牛,闖出了確定性化身的獅群圍攻,再次製造出了新的變數。

精神病不好預判,但林登不僅會預言,他還自帶外掛。

灰眸的青年按了按太陽穴,沒有管待處理的文件,也沒有合筆記本的蓋。他衝鷹指了指傑森——“看好他”,直接出了門。

門外無人。更確切點說,包括這層在內,上下一層全是保護傘偽裝在他人名下的產業,以吃下一個美軍軍團的火力為標準進行多重加固。林登輕車熟路地擰開了“鄰居”的門,進入盥洗室,單手按上鏡子。

合成材料的浴室櫃移動,一支木倉探出頭,噴出橙黃的漩渦狀光圈。林登迎上它,倏忽之間,現身於另一處公寓磚砌洗漱櫃前的深藍光圈內。

這處公寓的擺設與朝向與他的前一處房產毫無二致。普通人見了,隻會認為這是業主的強迫症,神秘學愛好者會懷疑業主在進行什麼迷信活動,而真正有造詣的魔法界人士則會倒抽一口涼氣,轉身就走。

正宗的鏡像空間迷宮,掉進一個已經很麻煩,這個更是兩相錨定,互為支援。主人家但凡有惡意,出來前被剝層皮都算運氣爆棚。

迷宮的建造者拉上了所有窗簾。他拍了拍手,綴暗紋的漆黑布料自他肩頭蔓延而下,兜帽遮住他的臉。

灰眸的青年裹在深邃的黑袍裡,為自己的神棍裝束滿意地點點頭。他抬手打了一個響指,空曠的客廳霎時彌漫起了無儘的灰霧。

“小醜的現狀。”

林登沉聲說。灰霧驟然擾動,組成一個靜坐的男性側影和一個站立的白發女人。男性的發色是極不自然的熒光綠,很像假發。女人梳著兩個辮子,一邊紅色,一邊藍色。她的身材頗好,一身情.趣款般的短裙護士服,針頭紮在男性的手臂靜脈間,飽含病毒的血液順軟管緩緩填滿一個血袋。

小醜和小醜女。那個綠毛瘋子被他抽掉了半身的血和脊髓後竟然又跑去獻血。

也許他當時看走了眼,小醜的自愈能力強到能支持這個精神病早於周五活動……或者阿卡姆裡就藏有促進痊愈的東西。

林登鎖起眉,回憶了一番,沒想起足夠證明結論的證據,索性中指點上自己的眉心。

灰霧組成的人影倏然消散,而青年的雙眼之中泛起了淺淡的光。他臉上疑惑與興趣混雜的神情蒸發了,某種徹骨的平靜與漠然取而代之。他緩緩扭過頭,目光穿透了玻璃、鋼筋、牆體,穿透了高樓大廈間的無數生物與微生物,穿透了空氣中的電磁輻射,又於刹那間一凝。

林登惱火地閉了一下眼。

屬於人類的灰色眼瞳重新出現。高層公寓之中,緊緊閉合的遮光簾同一瞬間左右張開,夕陽將紅霞鋪入室內,瓷磚反射著昏黃,卻將青年的黑袍襯得更為邪異。

頂替保護傘公司勤雜人員的迪克·格雷森突然發現樓道的照明燈熄滅了,與此同時,微縮耳機內傳來信號遭強乾擾的雜音。

離職羅賓的心中莫名有些發毛。他往前走,燈又亮起,卻隻照亮他的一步之遠。明明正值黃昏,下班的高峰期,這處高檔住宅卻全無人氣,陰森靜寂得像在午夜。他謹慎地到了目的所在,還未敲門,門便自動打開。

身後的牆麵消失了,頭頂不是天花板而是陰天般的穹頂,麵前也不是無人機拍攝時的極簡風格客廳,看不清麵目的黑袍人坐在高背長椅上,手拄一根平平無奇的枯木長杖。

“你的名字。”黑袍人說,一口與阿爾弗雷德相似的標準英語口音,聲音卻以重疊的狀態展現,像有無數的人跟著念誦,也像無儘深淵之中的回音。

宛如針刺入頭顱,又宛如被灌了幾大瓶混合烈酒。迪克使勁想要閉上嘴,卻完全管不住自己的身體。他恍恍惚惚而又錯愕地說:“迪克·格雷森。全名理查德·約翰·格雷森。男。人類。三月二十一日生。現布魯德海文市警官。身高一米七八,體重一百七十五磅,可能已經一百七十七了因為最近奶酪蛋糕吃的有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