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子夜(1 / 2)

鐺——

午夜的鐘聲乍響, 一下, 一下,是不屬於哥譚的縹緲幽長。武器準備的聲音被它淹沒, 漫至匍匐於地的持戒年輕人耳中,恍如多年前葬禮的鐘聲重臨。

犯罪巷的那個夜晚街燈昏黃,地上飄著落葉,巷角門邊排著黑色的垃圾袋。死去的男人仰躺著,死去的女人俯趴著。他們的鮮血流入街旁的陰溝, 血泊中斷裂項鏈的珍珠散了一地。

一隻發著綠光的戒指從天而降。戒指浮在他的眼前, 正麵是兩道平行直線間一個圓的提燈狀標誌,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智慧生命已鎖定!來自地球的布魯斯·韋恩, 你擁有克服巨大恐懼的能力, 歡迎加入綠燈軍團!”

然而年幼的布魯斯知道,他並未克服恐懼。父母死亡的那刻,一股虛無入駐了他的內心, 他隻是將恐懼遺忘了。

他沒有考慮什麼是“軍團”,沒有考慮什麼在和他說話。他的眼裡唯有殺他父母的凶手。他戴上戒指,飛到了凶手麵前, 意欲複仇。戒指一度沒有執行他的命令, 囉嗦地重複著“不批準致命武力”,“錯誤,意誌力水平——”, 但最終, 它發出的綠光染上了灰黑。

“允許致命武力。”

殺死他父母的罪犯在光下慘叫著融化, 可是,這光芒無法複活他的父母。他的嘗試僅僅讓他們木偶般站起,發僵的聲帶與舌頭呢喃著他的名,訴說著亡者的愛意。

“犯罪巷的三屍命案”進入了哥譚警局的懸案卷宗。他開始搜羅哥譚的罪犯並殺死。他們生命的燭火被灰綠的光芒覆沒,而這一切並未帶給他強烈的感覺——憑什麼他們可以活命,而他的父母不行?!

在將企鵝人拖上太空、讓那團被令人作嘔的肥肉所包圍的內臟炸成血肉禮花的那夜,他心中的虛無與黑暗傾瀉而出,裂開了戒指。接著,他殺了對他指手畫腳的詹姆斯·戈登,綠燈軍團於此降臨,聲稱他是個有瑕疵的綠燈俠,指責他犯下了可能汙染整個軍團的過失,威脅他交出戒指。

他們不是他的對手。

他將他的夢魘具現,而那虛無的衍生品熄滅了他們的戒指。即使是他們軍團的指揮,被稱作守護者的矮小藍色外星人,頭顱亦被他意誌的附庸像折花一樣折下——那外星人的血液在強烈的灰綠光芒中是黃色。

他的腳下積滿來犯之敵的枯骨,他自黑暗中塑造的怪物朋友們充當著他的利刃與盾牌。他如此強大,卻依舊感到脆弱不堪。他不想做綠燈俠,不想做布魯斯·韋恩,他站在綠色的提燈前,選擇了蝙蝠作為自己的新標誌,他成為了破曉詭燈。

然後他的世界崩壞潰散。吞噬一切的黑暗宛如他心中的空虛,他甚至望不見理應閃爍的星辰。

他在地球的塵埃之中漂流,繼而看到了一個踩在一塊太空垃圾上的高瘦男人,那是某個平行宇宙中成年版本的他。對方頭戴布滿尖刺的鐵圈,牽狗般牽著幾個齜牙怪笑的男孩,自稱狂笑之人。

這個代號很貼切,那張臉最顯眼的便是一張露到牙齦的大笑之嘴。

狂笑之蝠說,有一個沐浴在光輝之下的世界,而他能扼熄那個耀眼世界的光芒,將那兒的人們拽入黑暗,一如他注定消亡的世界。

若他拒絕,則隨這個世界湮滅;若順從,巴巴托斯將實現他的渴求,他亡故的父母將起死回生。

破曉詭燈看不出絲毫拒絕的必要。

此時此刻,他自異界的百米高空墜落,掙紮於塵土。俯瞰著他的怪異變形蟲遠去,無數人瘋狂的呢喃與刺耳的樂器聲響中斷,周圍好似陡然寂靜下去。單調的鐘聲悠然回蕩,彌著淡霧的夜幕恰似他母親首飾盒內側的天鵝絨,妖異的紅月是一顆沾血的珍珠。

“爸爸媽媽……”

破曉詭燈輕聲呼喚,隨著這一聲,震耳欲聾的槍聲響起,子彈之幕自街角斜割而來。

這是蝙蝠車內拆出的機槍,噴吐出的卻不是這個世界裡他愚蠢的成年同位體使用的橡膠子彈。彈幕覆蓋了人行道與冬日裡乾枯的綠化帶,擊穿石板的子彈反彈蹦跳。破曉詭燈無處可逃,但他沒打算逃跑。灰綠的光芒實體化,接下了所有射向他的彈藥。

絲縷防護在他身邊的夢魘觸須膠合,凝成尖利的長刺與布滿利齒的怪物。

“傑森·托德。”

破曉詭燈厭惡地說。他頂著咆哮的機槍撐起身,勉強浮起。簇擁著他的灰綠輝光內更多的怪物生成,發出嚎叫。

加入黑暗騎士團後,破曉詭燈得知,多數平行宇宙中成年的自己會培養代號為羅賓的助手。連狂笑之蝠都訓練了一堆羅賓獵犬,其中除開一個生命力最為旺盛的達米安,彆的隨耗隨補。傑森·托德正是他會領養的羅賓之一。前幾個宇宙的托德死得太快,狂笑之蝠會高興有一隻“正版”作為替補的。

特彆是來自這個本該毀壞、卻因不知名原因而繼續存在的頑強宇宙……

夢魘化生的灰綠怪物們向街角衝去。破曉詭燈的背後突然亮起了雪亮的大燈,蝙蝠車引擎咆哮,挾巨大的衝力自馬路的另一頭碾來。“自己”的這些玩具最輕量的也重達數噸,普通人類被它們撞上會像被打了水漂一般飛出好幾條街。

破曉詭燈下降,灰綠的光華反轉,化作巨鉗。他不想躲,更沒必要躲。巨鉗鉗口化刀,迎上蝙蝠車,而蝙蝠車在高速中改變了方向,車身近乎失控地在公路中一旋,灰土高高揚起。

巨鉗化出的鍘刀砍空,數發導彈流星般衝向破曉詭燈,落點卻鎖在他的周身。數秒之內,火光衝向天際,奔襲的怪物群倏然潰散。

空氣瞬時升溫,爆.炸撕裂了路燈與路麵,停在路邊的汽車報警聲狂響,而路麵爬出灰綠的指爪,一隻,一雙,一片。

黯淡而龐大的灰綠指爪照亮了路麵,猶如撕裂的王蓮蓮葉,又如泰坦巨人的掌骨。一輛福特被巨爪穿透、撕開、投擲,汽車的殘骸翻滾著,一半向機槍,一半向蝙蝠車。

傑森盯著迎麵而來的工業造物,爆出一長串咒罵。

林登聽了不知咋樣,阿爾弗雷德聽了倒絕對會皺眉。但此情此景隻有臟話才能表達他澎湃的情緒。

在貓頭鷹大硬幣那兒他就不該和老家夥打……他該做的是轟散那兒的居民,再像那個觀察手一樣跑路。

他的背疼得仿佛被摩托車碾過,這是揭開頭盔前被老家夥摔的;他的腿骨和腳踝仿佛被小醜再次打斷,這是先前和那群被他和老家夥招來的黑黢黢的蝙蝠形小怪物玩你追我趕留下的後遺症;他的一隻眼紅腫,明天大概率會睜不開,這是被那個綠蝙蝠製造出的怪物劈中,要不是那頂紅色桶盔,他的腦袋已經裂成兩半,可和雙麵人組合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