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下(1 / 2)

在握住布加迪的方向盤之前, 布魯斯業已構思好了四個計劃;在傑森身上的追蹤信號消失、竊聽器傳出一片浸水的噪聲時, 他增加了一個;在保護傘大廈前停車、邁入這棟外表看與其他高樓大廈毫無二致的建築之時, 第六個計劃也排進了他的大腦進程隊列中。

每個計劃都包括了坦白他的另一重身份。

——是的,能保留秘密固然好,但林登拎走了康斯坦丁。

布魯斯找康斯坦丁合作是看重對方在擅長魔法的同時還擅長鑽空子,從不指望這位地獄神探能忽然變得守口如瓶。

而且, 作為“先知”的眷者,林登知道“先知”的兩個預言。其中關於哥譚的那個差不多已經實現了, 布魯斯認為自己很有必要稍微了解一下關於大都會的。

還有在逃的小醜女哈莉·奎因,淩晨時分意圖趁亂作案卻被扒光掛上路燈的豬麵教授,以及傑森。

哈莉是被“先知”出於某種未知原因放跑的;在豬麵教授光屁股上蓋戳的假冒蝙蝠俠曾經偷襲過林登;而傑森撬走了迪克的機車後直奔保護傘公司。

布魯斯越想越覺得有必要把這個大名為林登·蘭尼斯特的威脅化身監視住。這股衝動如此迫切,以至於蔓延進了他連續工作多日後理應黑沉無夢的強製睡眠中。夢裡的他正滿意地抓著灰眸青年的領子咆哮“怎麼哪都有你”,結果對方頭部倏然冒出了帶尖刺的灰黑鐵箍, 正常的嘴角左右咧開、越張越大,活生生變成了狂笑之蝠。

對於這個莫名入夢的小醜版自己,布魯斯更加沒好氣了。他憤怒地將對方按在了地上,邊揍邊用牙刷杵那口有辱布魯西和蝙蝠俠之名的可怕牙齒,杵到一半想到換鞋刷來刷應該更爽……可惜的是, 韋恩老爺並不清楚鞋刷擱在莊園的哪一層, 這一找便徑自在夢中迷了路。

韋恩莊園熟悉的走廊越走越長, 越走越陌生,直至他發現自己行走於黑暗的深淵。前後左右無數地球燃燒、坍塌、崩碎,無數哀嚎聲卻灌入他的耳。而深淵之上,一顆熟悉的陸地星球光輝璀璨, 散發著令人覬覦的溫暖。

鑒於昨日晚間至淩晨時分經曆的一切,布魯斯感到有必要找專業人士聊聊這個詭異的夢境。他雖有領地意識,但哥譚不會拒絕能幫助自身的力量,世界更不會——當然啦,他會視情況考慮是否需要去掉狂笑之蝠那一部分細節。

呃,好吧,他還想問問傑森的事。

……而今,手捏五點三,或許是五點五個計劃、披著哥譚王子偽裝的蝙蝠俠,瞠目結舌地瞪著二兒子的光屁股——哦,傑森又火速將浴巾圍回去了,與一個看衣服就不像正經人的夜店舞男,與這家公司的老板,大腦短暫地出現了幾秒鐘的空白。

這對一個以頭腦為傲的純人類義警來說實在是夠可怕的。

而引路的女性職員憑工作養出的慣性說完了套話,噌地站了起來。

保護傘公司內部,每個有資格負責林登樓層的員工都知曉一條默認的規矩:在合適的時候開合適的門。畢竟,他們的老板擁有好幾間一模一樣的辦公室。

在接到死亡射手通知時她是特意確認過的,這間屋子裡隻進了一個用識彆卡坐私人電梯直達的半大孩子,看身形應當即是紅頭罩。

所、所以,眼下這詭異的場景,不是她開錯了門,而是她的老板進錯了房間……講真,看紅頭罩這身青紫,還有這個玩角色扮演的大塊頭(好像是之前差點被攔住的、和老板很熟的記者?),而今又加了一個布魯西——本地傳說蝙蝠俠的資助者及男友布魯西。老板休息區那張雙人床是稍微擠了點的,他真該換個大點兒的地方。

男人啊,說不喜歡媒體時斬釘截鐵,轉頭玩小孩玩記者,還不拒絕在娛樂版紮根的布魯西的勾勾搭搭。噫。

女職員在內心指指點點,隨便擠了一句告辭語,忙不迭撤退了。

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響簡直在逃跑,布魯斯深呼吸。

他皮帶裡有蝙蝠鏢和定位芯片,皮鞋裡也是定位芯片,身上的手工西裝裡隻有一小瓶偽裝成香水的催眠氣體,布加迪裡倒是有塑膠炸.彈,有工具,可是它在停車場……這些東西沒一樣能教育對麵這個不知對傑森要乾什麼和乾了什麼的混蛋的——

不,蝙蝠俠,你現在是布魯西。布魯西不能甩出蝙蝠鏢,但能甩出支票簿,就算林登不吃“多少錢還回我兒子”這套,他也能撲過去掐那貨的脖子。

……克拉克戴回鏡片綻著裂紋的眼鏡,局促地攏著西服的前襟,催促自己的超級大腦找尋出幾條合理,呃,至少不那麼尷尬的詞句打破沉默——佩裡保佑,他是個記者,總有一天會跟大名人韋恩總裁撞上。便見布魯西寶貝越過桌子直衝林登,神情動作堪稱義形於色,詞句中的權利宣稱亦是名正言順。

“說,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麼!”

克拉克:“……”

傑森:“…………”

克拉克不禁又掃了眼裹著浴巾的男孩。未脫離粉紫色氪石影響時他直覺這小孩在哪見過,如今是真麵熟。他透視了對方肩部的骨骼,眼熟的修補痕跡讓他深感局麵更複雜了。

這小孩幾小時前還被蝙蝠俠稱為紅頭罩來著。韋恩總裁對養子的業餘活動不知情,這可能麼?

不,等等,他想岔了。韋恩總裁關注的應該是他家小孩隻有一塊浴巾,遍身青青紫紫的瘀傷,且正跟兩個成年男性共處一室、其中一個著裝風格還不正常。這事確實有點兒不好解釋,擱蝙蝠俠來也不好解釋……但紅頭罩乾嘛要跑保護傘大廈洗澡?

……傑森對身邊真空西裝男豐富的腦內活動一無所知。他隻冷靜地揩了把頭上往下滑的泡沫。和被林登拉入那個角鬥場之時相比,它們已經破了不少。

他明明是一頭短毛,衝洗乾淨用不了幾分鐘,為何這個過程總有意外打斷呢?

也許這就是看熱鬨的代價……不過,他若是專心淋浴或是泡熱水,說不定遭受池魚之殃時來不及回神,連塊毛巾都不剩。

“我很好。”傑森默默緊了緊浴巾,“你們聊。告辭。”

他轉了身就想鑽浴室,抗拒幾乎透出脊背投進影子裡。本是撲向林登的布魯斯一個急轉。

沒關係。韋恩總裁心情沉重地安慰自己。雙重身份總該付出點兒代價的,反正我正在扮演繡花枕頭布魯西。

即使後來曝光了……能把傑森拎回去,麵子算什麼,大不了說人格分裂嘛。

“孩子。”布魯斯帶著多年為維護形象出席歌劇的積累,愣生生喊出了一句詠歎調:“我們先回家。”

以穩定速度接近浴室的傑森差點腳下一滑,隻覺頸後的寒毛刹那間齊齊立起致意,再也顧不得裝什麼,驀地加快步速。

擱從前說不定他會動搖。但老家夥演得過頭了!“等離開了就收拾你”的含義如此明顯,他傻了才會去當被這頭蝙蝠塞壬忽悠下樓的水手,來不及摸到阿福的甜品就會被尷尬淹死的!

傑森火急火燎地往浴室躥去,布魯斯亦陡然加速。林登乾咳。

“韋恩先生,你要尊重傑森的意願。”他懶洋洋道,“首先,他不大想回你的地盤;其次,你至少讓他洗完澡。”

浴室門砰地一聲關閉。韋恩總裁停止了快脫離人設的矯健步伐,扭頭瞪了他一眼。

“我是他的監護人。”

“問題是,你要找的被監護人,在明麵上是宣告死亡的。”林登泰然自若道,“韋恩先生,先拿官方文件來,否則我不方便收醫療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