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盤(1 / 2)

明澈的陽光透過柔絲般的卷雲, 被暴雨洗過的空氣分外清新。這是一個好天氣, 適宜戶外活動,適宜調節心情。

林登把自己傳送到了上東區東邊的網眼橋,過橋後順著岸往深紅海角走。他沒有帶人,沒讓車跟著, 更沒放鷹,隻拿了一根原料是摩卡咖啡、支撐物是吸管的冰棍,不時啃一口。

在冬天啃冰棍是很怪,但黑暗多元宇宙的地球嘛, 說不定哪天就炸了。這個世界的物質都算白給的,不吃白不吃。

這麼想著, 林登忽然覺得隻有咖啡冰棍太寒酸。他隨手畫了個定位在自家公寓冰箱的傳送門, 正要去拉把手,又頓住。

他像調整手機地圖一樣將傳送門另一頭的環境縮放, 轉向餐廳。那裡放著一隻窩邊盤子, 其上托著打開的包裝紙, 一堆裹粉油炸的土豆球包圍著一份辣熱狗, 旁邊還搭著一個剛出鍋的煎蛋, 散發著高熱量食品的誘人香氣。

太好了,他都喜歡。

林登愉快地端走了盤子。一旁的鷹衝他歪頭, 林登揮手。

“你放假。”

鷹長長地應了聲,嘯聲在室內回蕩。傑森從廚房裡探出頭。

“林登?”

客廳與餐廳空無一人,隻有林登的寵物鷹。而這隻猛禽突地蹦下鷹架,又十分不科學地、皮球似地從地麵起跳——跳上了他的腦袋。它可不輕, 力道也詭異地大,措手不及的傑森差點被它蹬得一歪。鷹在他詫異的間隙裡躍進廚房、蹦上案板,鋒利的爪子穿透一塊尚未解凍的雞胸肉和他剛醃製完的牛排。

“好吧,”傑森舉著手,試圖和鷹講道理,“雞肉是你的,但那塊牛肉是我的——如果你主人回來他也有份。”

鷹發出嘶聲。不知為什麼,傑森覺得自己從它的嘶鳴裡聽出了嘲笑的意味。他不爽地邁出一步,嘗試鷹口奪食,但鷹再次一跳,這次跳向了廚房窗口。

玻璃冒出水波紋一般的波動,鷹躍出,張開雙翅。

傑森:“……”

這什麼搶劫犯鳥啊。

傑森無可奈何地走向冰箱,打算再解凍一塊肉。餘光掠過餐桌,繼而一頓。

他緩緩扭頭,瞪著那件空蕩蕩的家具。

——他的飯呢?他剛剛打開包裝的早午餐呢?

……

深紅海角。

林登找了把長椅坐下,將支撐咖啡冰棍的吸管變成了餐叉,毫不心虛地叉起傑森的食物。

飯果然是彆人碗裡的香,食物果然是高能量的好……雙管齊下,現在他總算有心情複盤了。

綜合自己的記憶,再綜合那幾位黑化蝙蝠俠透出的情報,他所在的世界位於DC黑暗多元宇宙無誤。這個宇宙主要由黑暗物質構成,屬於DC多元宇宙的背麵,是光明多元宇宙的影子。

用遊戲來形容,光明多元宇宙是正常玩家,黑暗多元宇宙則是炸號玩家。正常玩家日常抽卡,是否抽出貨暫不論,最多墜個機;炸號玩家日常抽卡,說不定下一把號連同設備一道爆.炸了,人還就待在設備旁邊。

黑暗多元宇宙的本質決定了位於其中的世界更不穩、更倒黴、更容易毀滅,但從另一個角度而言,這同樣代表機遇。

他出現在這個危險的世界必有原因。畢竟在降臨堪薩斯之前的一段時間裡,他的記憶是完整的。

……等等,所以他碰著的麻煩事都是自找的?是活該?

林登惡狠狠地咬了口辣熱狗。這家店的熱狗腸炸過,麵包中還額外夾著培根與洋蔥碎,調味的淡芥末醬與墨西哥辣醬混合得很好……很好地消除了他痛斥過去的自己的衝動。

懸在一邊的冰棍遵從他的意誌融化回了咖啡,液體延伸、浮空,勾出中文的蝙蝠一詞。

有外掛在,搜索記憶這事不能硬來。不過,使用最初最熟悉的文字,或許有助於推導出更多東西。

從蝙蝠俠的夢境分析,韋恩夫婦的死亡必是其人生轉折點。從轉折點前後入手徹底改寫一個人類比從頭覆寫更省力,這也是入夢之時他為什麼能撞見一個七八歲的布魯斯·韋恩。

林登思索一番,讓咖啡顯出巴巴托斯一詞,並將其挪往蝙蝠一詞後方。

巴巴托斯自稱是蝙蝠俠真正的父與主。作為一位高位格存在,其錨定一個人類的能力毋庸置疑,更沒必要向可拉攏的盟友“先知”的眷者撒謊。所以,主世界的蝙蝠俠要麼已被準備完畢,要麼在被準備完畢的邊緣—— 一個純人類兼多疑控製狂,隻需拿一串秘密作誘餌,上鉤基本是定局。

話說回來,驅逐偷渡客們的那晚,他向狂笑之蝠說的“諸界沉淪”本來是隨口一編,向蝙蝠俠說的“無根本利益衝突”是基於經驗和邏輯的推測,萬萬沒想到都蒙準了……

他蒙答案的能力這麼強,偏偏對自己的目的拿不準。失憶前的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堪薩斯?

林登消滅掉辣熱狗,開始戳土豆球。在他麵前,咖啡在原有的兩詞旁邊添上“X金屬”三字。

X金屬是這個世界的特產,稀罕物,他的私有空間裡存有一瓶,應當是他失憶前弄的,後來他取了一部分,放在保護傘大廈充當防禦體係的“樹根”。小醜手裡曾經有一滴,不過那位都死掉了,怎麼搞到的他就無所謂了——反正周三時正是在阿卡姆島察覺到X金屬的波動,他才乾脆拆平了阿卡姆瘋人院。

當然,不耐煩陪小醜做遊戲也是重要因素。有能耐直接掀桌子,為什麼要乖乖解謎?

林登空餘的手無意識地敲擊著長椅。他滯留的原因肯定不是為了X金屬,否則他失憶後的第一個傳送地點會是X金屬的產地……堪薩斯不產X金屬,畜牧業和農業倒是發展得不錯。

……超人帶著克拉克降落時,隻看到林登在發著呆,手裡不斷折著似乎一度是碗或盤子的瓷器。

確實是折。堅硬加易碎的嶄新骨瓷在灰眸青年的手裡成了一團橡皮泥,被捏成方柱,被卷成錐體。突然他停住凝望它,而瓷器自發拉伸、堆疊、扭動,倏忽間一朵純白的玫瑰成形。

克拉克:“……”

超人:“……”

這麼熟練……他到底給多少人變過玫瑰花。

超人望眼克拉克,但克拉克徑自走上前。

“希望它是給我的。”

超人:“……”

——“我”的臉皮什麼時候這麼厚了。

克拉克玩笑似的嗓音被輕風送來,林登微調釉麵,讓瓷花的花瓣呈現仿真的絲綢光澤。

“對,給你不靠聽力找來的獎勵。市麵賣的工藝品可難以精細到這層麵。”林登說著,滿意地檢視自己的作品。“不可食用……不過你誤食了應該也沒事。”

“事實上,我問了你的員工。”超人終於開口。

林登:“……”

……為什麼兩個聲音位置不一致?

他抬起頭,目光先掃過克拉克,頓了頓,又掃過超人。

林登:“…………”

克拉克倒是沒什麼壓力地接過曾是骨瓷的玫瑰,促狹一笑:“我覺得我誤食有事。”

林登感到自己遭遇了釣魚執法。

這真是稀有體驗。通常情況下他都是釣魚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