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拂過聯合國總部公共花園內葉片落儘的櫻枝，停在草坪處的鷹猛然轉頭, 繼而振翅, 轉瞬即遠, 扔下遠處幾個拍照不成一臉遺憾的遊客。另一座城市某幢大樓的秘密夾層中，剛通過身份驗證準備啟用裝備的布魯斯猝不及防, 被風聲灌了滿耳機。
“你在趕路？”他疑惑道, 順手遠程激活了紐約市內的監控後門。
林登的聲音與氣流聲一道傳來：“對。現在布魯西有沒有空出席聯合國的會議？”
布魯斯：“……”
這事過不去了對吧。
布魯斯繃著臉掃眼倒影裡剛套上凱夫拉緊身衣的自己，和被自己扔在台燈上的定製西服, 繃著臉套上頭盔：“這不是蝙蝠俠的領域, 我建議你晚些時候找布魯西核對日程表。”
“好吧，蝙蝠，今天我算是困在聯合國了, 先請假。有涉及魔法的事找康斯坦丁。”
然後再把布魯西放出來嗎。
蝙蝠俠按額頭, 假裝沒聽見對方的話, 提醒道：“聯盟不宜與政治力量牽扯過深。”
另一頭的林登低笑。
“當然。放心。我們是非盈利組織。”
空氣中有無形的手熄滅了屏幕, 鷹抓住一股冷風攀升。它向下方的“國際領土”區域發出清而銳的長嘯, 整片建築群的電壓隨之跳躍, 幾個角落的攝像頭燃起青煙。
……
同一時刻。安全理事會會議廳。
林登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正在圍觀自己的使節們。
安全理事會共十五個理事國, 而他把待在聯合國總部的諸國使節都拉了過來。一張圓桌擠不下, 好在後排和側麵還有坐席。
在他開口索要軍費前，廳內大部分人的情緒是驚恐、畏懼、害怕, 待他話音落下，漸漸多出詫異、疑慮，乃至嘲笑、不屑。
這很正常。儘管他召開了這場不在他們計劃內的詭異會議, 儘管他一度繞過他們的意識操縱了他們的軀體，但這話說得十分不專業。
駐聯合國使節並無調整軍費權限，而且這事屬於諸國的內政。以美國為例，下一年度的軍費需要總統向國會提交預算案，國會則有權與白宮爭執。
在他們這個級彆，會有權限接觸到一些普通人歸於荒謬的資料。比如超能力真實存在，種類還不少。
林登換了個不常使用的視角，看視頻般檢視著這些人的思想。一部分人在回憶軍費排行榜並幸災樂禍；軍費最多的某國使節在思考怎麼聯係管超能力的特工部門；低調地縮在角落的坎達克使節在思考他能不能打過黑亞當……
各式各樣的想法在人類的顱骨之下閃爍，菜市場一樣熙熙攘攘，林登忽然有點想念某個所見即所得的單純外星人。超人大概要麼想把他送警局，要麼問他有什麼自己能幫忙的再送警局。
不過，眼下的場麵正是他要達成的效果。
林登解除廳內通訊、攝像頭的限製，解除使節們聲音的限製。搶在有人說話前，他維持著隨意的語氣開口。
“人類將麵臨危機，我看好這個還未成立的聯盟幫助你們，使你們不致流離失所乃至成為珍稀物種。可惜，這種實話你們既聽不懂更不喜歡。”他頓了下，使自己顯得像在思索，“這樣好了。五分之一軍費為底價，自由參與。以出資排序，前十名獲得月球開發權；以溢價排序，前五名獲得月球勘測權。”
麵目籠於陰影的陌生人輕描淡寫地說，像在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廳內眾人飄移不定的思緒紛紛一止，國際空間站有份額、本國宇航技術較為發達的使節們互相對視，一位歐洲麵孔的大使咳了聲，委婉道：“這位……先生，月球及月球上的自然資源是人類共同繼承的財產，開發權、勘測權恐怕不便由您來分配。”
林登低笑。
“決定空間通道怎麼開啟、開啟多久是我的事，是否進入星辰大海是你們所代表國家的事，往月球上送人、挖礦乃至建設基地、放激光器、還是放彆的什麼是出資國家的事。不服儘可上去理論。”
討論聲和悄悄接通通訊的聲音再度彌漫開來。
……美國駐聯合國大使一陣牙酸。
美國在與蘇聯競賽期間開始登月，十一年間總共六次，有年的花銷甚至占到了該年度聯邦總預算的4%，月球上還留著包括月球車在內的百多噸物質……結果現在來了個裝神弄鬼的超能力者，徑自兜售門票。
是的，他傾向把這個自稱“先知”的神秘人物歸類成超能力者，比較罕見且強大的那類。但不管對方在裝模做樣還是彆的……他已經看到有人心動了。那是自然的。美**費的五分之一有一千五百億，而中下遊小國掏個幾億，某些袖珍小島國隨便掏個百多萬、甚至幾十萬，也算是滿足出了五分之一，與老實靠火.箭、航天器登月的花費相比便宜得不能再便宜。
開發月球是不錯，但月球價值就那樣。無論是媒體吹噓的氦-3抑或是所謂的月球礦產，都是簡稱NASA的國家航空航天局向國會要經費的幌子，離大規模商用遠得很……無法商用等於無法帶來利益，NASA的年度經費才兩百來億。
給NASA一千五百億他們能登陸火星。
大使恍惚間覺得“先知”掃了自己一眼。這感覺很奇怪，對方的臉部明明覆著一團陰影，頭發也藏在兜帽裡，是不是人類都不一定……他趕開不相乾的想法，進入自己的角色，拉過麵前話筒：“先知先生，安理會主職能在維護國際和平和安全，我個人比較想建議您去隔壁的經濟社會理事會召開會議，這樣有可能拉到更多讚助……”他先開了個小玩笑暖場，又續道：“但事已至此，冒昧地說，美國首先需要你能開啟大規模空間通道的證據。另外，我國該出的份額似乎很不合理。”
“哦？”先知問道，“你認為少了？”
“多了。”
“人類的紙片於我無用。”先知語氣淡漠地說，“這是你們的城市重建資金。”
這回其他大使也吃了一驚。
“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會有一個數額在千億美元級彆的損失？又一次911？”
身後的助手悄悄遞來手機，美國大使瞥眼屏幕，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城市重建屬於內政，我提議各國負責各國的部分。當然，出於人道主義，美國隨時願意伸出援手。”他說道，“我們可以討論登月的問題了……先知先生，如果您願意拿出證據，總統會向國會提交五百億的專項預算草案。”
林登被逗樂了。
所以他喜歡以科技為主導的社會。神秘側占比重一點的世界一見他目前拿來裝X的模樣，要麼戰戰兢兢盯著地麵隻給看後腦勺，要麼準備作死來打魔王分財寶，一點樂趣都沒有。
“我略知人類的政治，預算草案能被否決。”他悠然道。“月麵還有我收藏的一艘船，來自一個已滅亡的種族，反正放著也是放著……作為我對人類的善意換算為百分比送你們吧，交錢多的多占，少的少占。家裡有望遠鏡的可以先看看它，家裡有超能力者的我建議不要考慮搶。”
“對了，美國代表說得有道理。登月門票五十億起步，自認有困難的國家可組成集團，集團內最多三國，內部份額自定。”
“自由交流。兩小時後，我的眷者會來拿諸位的報價。”
黑袍人的身影倏然不見，會議廳緊閉的大門隨之自動敞開，這時安保人員才湧了過來，茫然四顧，而使節們的臉上更加茫然。
“莫名其妙。”有聲音評論道，但更多的人不再偷偷摸摸，他們拿出手機，或者索性朝各自的辦公室跑、去向國內與情報部門發送緊急信息。
先知聲稱有危機，有一場城市重建，有一個尚未成立的聯盟將拯救人類……這些是摸不著的、神棍似的預言產物，可假如加上一次登月，一艘不知存在與否的外星飛船及其可能帶來的科技躍升，便足夠讓他們先試探一下內部的口風與自己獲準給出的籌碼。
……
同一時刻。大都會。
克拉克解決掉遲到的午餐，打發走了兩個同事，心虛地決定回程途中不再隨便買東西。
超人因為想嘗嘗飲料口味暴露身份……這太可笑了。
克拉克沒在工位坐多久，便用追蹤某條線索的借口離開報社，喚醒家族戰甲飛入雲端。他的超級聽力捕捉到了很多的急刹與鳴笛聲，以及很多的車輛加速聲。一般情況下這代表車禍，或者黑幫追殺，或者車禍加黑幫追殺。自從南美的罌粟之災開啟，黑幫互毆頻率便多出了很多倍，也血腥了很多倍……而超人不是很拿得準是否要插手。
像林登大概率會強調的，這是他們的自由選擇；用西部一些的詞彙來形容，超人能夠救下持槍決鬥的牛仔……可若決鬥的原因繼續存在，牛仔們仍然會在超人不是超人的時間段繼續決鬥。
去判斷、解析乃至消除那個原因，對世人眼裡的“超人”來說有點超過……即使他以純然的善意這麼去做了，他仍會被歸為妄想統治世界的瘋子的一員，兼一個邪惡的外星人。
……而且他沒錢。
昨晚把臉埋在枕頭裡之前……他正好瞟到八位數躍升成恐怖的九位數。千萬到億的數目，林登聲稱的他的個人戰損——雖然他仍持懷疑態度，但它換算成玉米卷餅足夠鋪滿整個堪薩斯，換算成記者的年薪和獎金得加班……算了。
暫且讓他像相信艾爾家族的希望家徽一樣相信人類自身的希望與潛力……好吧，也不全算是暫且。地球上每天都有上億次衝突，每時每刻總有人在傷害他人，但也總有人會在他出現前挺身而出，伸出援手。無數尖叫聲外還有無數努力的聲響。
如同此刻。急刹聲之後還有腳步聲，快門聲，驚叫聲，直升機的運作聲……若是車禍，那受害者將很快被送往醫院，等待出院日的賬單和救護車費用。哦，那倒是真的比較令人絕望……
超人開啟透視，配合超級視力搜尋著聲源地需要幫助的人—— 一輛汽車似在行駛過程中撞上欄杆，導致後邊發生了追尾事故，但無人受重傷。車主好像是個同行，他帶著臉上的擦傷爬上車頂，神情亢奮地舉著手機大聲描述著什麼，重點詞彙是外星人、外星飛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