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超人在瞭望塔聽到了陌生的聲音。它是道男聲，英語, 一口代表了良好教育的標準美式口音, 友善且隨意。它幾乎讓他想起自己還在《星球日報》報社上班的時候，露易斯還願意跟他正常交談而非爭執的時候。
當然, 除非萬聖節化妝活動或者參加漫展, 沒有一個報社同事會說出這樣的話——“嗨。卡爾·艾爾，我是你異界同位體的愛人。他好奇你, 我也好奇。想過來看看就點個頭。”
與此同時, 瞭望塔的監控係統並未捕捉到任何聲源。
領主超人不禁懷疑這是他曾經的搭檔、現在的叛徒的領主蝙蝠俠的最新陰謀, 針對超人的精神攻擊或者魔法之類的。但匆匆趕來的領主沙讚以古怪的表情告訴他，這是一起召喚，單對單, 召喚者非常強大，疑似……並無惡意。
“可類比人類召喚魔鬼。超人。正常召喚中, 人類一方使用詞句和編織好的能量溝通異界, 使用祭品勾起魔鬼的興趣，是否要打開通道、回應召喚的權力則掌握在魔鬼手裡。”沙讚解釋道, “這起召喚從連接到能量全部由對麵承擔，你需要付出的隻是它所稱的東西, 甚至放著不管都行。這種情況要麼就是有非常大的陰謀, 要麼就純粹是……非常閒。”
一個各付各的, 一個是請客。領主超人明白了。在沙讚試著捋清他周身電磁風暴的間隙，瞭望塔的下層接入新的通訊。他可能條件反射性地低了個頭又抬起……大概是這個小動作被這些複雜的能量判定成了“點頭”。
於是他就在一通光暈的亂晃後站在了異界城市的公寓裡。
確實是一位“克拉克·肯特”會有的公寓。
淺色調的宜家組裝家具占據半屋，茶幾放著隻有一隻蘋果的果盤, 桌邊有一盞能給或文字工作提供光源的落地燈，桌上是沒合蓋的筆記本電腦。馬克杯放在幾個文件夾邊，一部kindle壓著幾本帶有大都會圖書館標誌的繪本。
但幾個不協調的點在於，門邊衣帽架的內裡材質是鑽石，理應放沙發的位置是空的——哦，這條倒不詭異，考慮到沒乾的沙發套，以及本地的自己從鎖骨散布而下的零星紅痕……
氪星人的軀體在黃太陽下刀槍不入，這裡的他顱腦也不大像被控製或沉迷幻象，這路痕跡、乃至沙發失蹤的原因昭然若揭。
嘖。玩得夠開。
領主超人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轉而掃描起被自己的鏡像版護在背後的另一個人——也許不是人。很顯然，對方是那把聲音的主人，那位遠強於沙讚的神秘召喚者。對方的臉可被簡單歸為偏冷的英俊，氣質中則有某種和戴安娜這類不朽者近似的東西，襯衫的領子部分有什麼東西乾擾他的視線——
克拉克往前一步，擋住了他，伸出手。
“嗨，你好。你也是超人？”
這是句廢話。這裡的他興許比另一個軟弱無力的世界線裡的他還要傻和弱。領主超人握了握鏡像的手，又鬆開：“不錯。是你們召喚了我？有什麼事？”
克拉克覺得這個白披風——他決定暫時這麼叫異界的自己——有點兒怪怪的，可要具體指出奇怪在哪，他又一時難以描述出來。
表情的平板能被解釋為突然掉到陌生地方的戒備，掃描同樣是必要的防禦手段——何況白披風在這麼乾時他也悄悄地掃描了對方。超級視力告訴他這是個DNA都和他毫無二致的個體，既沒攜帶病毒，也沒攜帶武器。
“我們之前經曆了不友好的平行世界入侵事件，所以決定隨便看看有沒有友好的。”林登道，“我是林登。順帶一提，你的製服不錯。”
——呸，指責我的製服品味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紅和藍怎麼不好了？
克拉克在心中抗議，還未說話，便見白披風露出了半個感興趣的笑：“發生了一些事情，於是我更換了老舊的款式……我能否了解是什麼類彆的入侵事件？這會對我的世界有所幫助。”
對方的微表情還是不大對，但這句話總算接近於“超人”會關心的了。克拉克組織了一番語言，概括道：“一個高位格存在……唔，這是林登的說法，你可以理解為一名強大的神，比戴安娜那個神係的更高。組織了幾位瘋狂的超能力蝙蝠俠，打算從——”
“打算毀滅我們的世界，反正失敗了，不重要。”林登截斷他，笑眯眯地打量白披風：“我能叫你卡爾麼？”
白披風不知被他們話裡的什麼娛樂到了。克拉克眼睜睜地看著這家夥似笑非笑的嘴角往上提拉，帶著一個真誠得多的笑容和自己的男友握了手。
“可以……林登，你的姓氏是什麼？”
“目前在用蘭尼斯特。”
“喔，‘蘭尼斯特有債必償’？”
“你的世界也有《冰與火之歌》？”
“我曾經關注過這部作品。可惜我的世界並不安穩，總有人不珍惜來之不易的和平。”
——好吧。那種古怪的感覺又來了。
克拉克打量著白披風。他的同位體似乎正在迂回地試探他們，或者，換個角度來說，對方最近可能過得比較……忙碌？受挫？畢竟，每個關注國際新聞的人都知道現代社會的安寧僅限於一隅。金字塔頂端的富家子弟泡在遊艇泳池裡、吃著近千美金一口的金箔魚子醬壽司，動蕩地帶的孩子則在為晚上多塊口糧冒險撿彈殼。
因為超能力的存在，“超人”了解這些遠比同齡人更早，實在不必單獨拿出來感慨，除非對方正參與其中……就不知是作為記者被外派，還是作為超人經過了戰區。
克拉克覺得自己模糊地抓住了什麼，而白披風饒有興致地踱到了客廳一角的衣帽架前：“這是個傳送裝置？是通往瞭望塔還是孤獨堡壘？”
“不，那頭是座小城堡，在歐洲，地圖上沒標。”克拉克說，“瞭望塔是什麼？”
領主超人抬了一下眉。
“一處位置比較高的基地。”他的笑容加深，直視克拉克，“看來我們的時間線並不一致……年輕的我。你的上一個敵人是誰？”
領主超人本想徑自進入本地的瞭望塔調閱數據，萬萬沒想到本地的自己不僅保留著記者的工作，還極有可能是隻菜鳥。這倒有意思了，他或許能施加點正確的影響；即便談崩，那也很好改造……
“荒原狼。”這裡的他果然天真而又茫然地吐出一個老對手的名字。“和達克賽德一塊來的。不過達克賽德比荒原狼難砍，我用力豎劈才留了一道口子，當時我都做好被他的血噴一頭的準備了。”
……嗯？
就算有超級大腦的處理速度，領主超人仍錯愕了一瞬。
這裡的自己在說什麼？砍？
熱視線多方便……等等，他第一次對付那位天啟星暴君時用了武器沒有？
“荒原狼比較簡單，砍他的手感比較像劈柴——我指小時候的劈柴。”克拉克露出懷念的表情。“他的力量不如達克賽德，但他比達克賽德強在有武器掉落。”
領主超人：“……”
掉落？你以為是在打遊戲嗎？
“你做這些時是出於什麼原因？”領主超人忍不住問。
克拉克奇怪地看看他。
“那會兒是戰時。”他說，“這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領主超人再度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