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登的神情凝重起來。
穿越者的一貫優勢在於信息碾壓。雖說他自己剔除了關於DC世界的記憶, 但他能窺見未來的碎片、能預知到與己相關的事件降臨。就算做不到碾壓, 勉勉強強倒也能提前一步。
然而，在夜空中的飛船出現之前, 還在提防著大都會預言實現的他把它當每天過路的飛機與無人機一道，給忽略了。
可那確實是艘貨真價實的太空飛船。
它已航行到了地月之間, 頂著骷髏似的船首, 下方還拖著水生動物一般飄蕩的機械觸手。以夜半球人類的角度，它的行動有種水母一般的優雅；以衛星、望遠鏡乃至稿紙與計算機的角度, 它則像一顆危險的棒球。
在這個世界, 林登在月球上藏了塊破損的飛船碎片，作為鉤住自家監控體係的錨, 也作為第二個預言的保險措施。它來自《獨立日》位麵, 完整體能覆蓋整個大西洋, 即使被他切下來的這一塊, 體積大小也能在地麵直接觀測到。決定承包克拉克的戰損之後，他把它包裝了一番, 賣往聯合國, 誆來了一筆堪稱豐厚的綁定經費。
林登設想得很好。假如外星人真的打來了, 正義聯盟的超能力者們充當機動組解決對方的零散機動力量, 而月麵基地這方負責掏心。不管劃水還是主輸出, 總之大家都出了力，都擁有參與感，皆大歡喜。
但此時此刻，通過謝伊·科馬克的眼睛注視那艘造型極為非主流的飛船, 林登忽然察覺到了自己的誤區。
他所行過的那些世界，戰爭大多屬於集體決策，集體行為。而這顆地球、另一顆正義領主的地球，乃至這邊來襲的達克賽德，這些信息和他所回憶起的那些信息綜合……這裡似乎更傾向依靠一對一式的決鬥來逆轉乾坤。
換句話說，他的安排可能搞反了……要順著他推斷出的dc世界的規矩來的話，應當是月麵基地輔助，超能力者們來主輸出。
——轟！
聯合月麵基地的主炮開火了。一道比骷髏飛船尾跡亮得多的光束割過漆黑天幕，地月之間的骷髏飛船亦陡然加速。
近地軌道處零星火花四散，這一炮成功命中了一架倒黴的衛星。
要麼是己方準頭太差，要麼是這詭異的飛船機動點得高……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冰山餐廳內的林登沒忍住抹了把臉。他的手機瘋狂震動，被他默默按熄。
在無辜衛星遭摧毀的同時，他對座的克拉克已以工作日灌咖啡的架勢灌完杯裡紅酒，站了起來。
“我得去看看，你們繼續。”記者先生簡要地說，一手拆開領結，一手從口袋裡掏出張眼熟的紙片。混淆符咒開啟時的魔法波動籠罩整座冰山餐廳，克拉克的領結和襯衫飛速剝下來。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給你的符咒消耗得這麼快了。
混淆術的基礎是把電子信號花掉，蒙混旁觀的智能生物的潛意識、令他們以為自己所見的是通常景象。然而，此刻眾目睽睽，一張根本不夠。
這家夥仗著有他在故意的吧。
搶記者先生使用第二張前，林登抬手增強了乾擾力量，斜睨公然露出常服下製服的超人：“遲早我會舉報你酒後駕駛。”
氪星人笑了聲，匆匆往他側臉親了一口。屬於肯特記者的衣物被超人團成團塞進他懷裡。
“那罰金歸你了。”
林登：“……”
噫，他是又被暗示了什麼嗎。
林登不禁去撈超人的披風：“這算是賄賂麼？”
“總之記得買培根。”
氪星的高科技布料水一般滑過他的手。疾風掠過，超人的背影消失。戴安娜抬起一根眉毛，用半好笑半膩歪的表情望了望隊友和另一個隊友的空位，將要起身，卻被林登拉住了。
“偵察方麵克拉克的能力足夠了，公主，我方得有人守在地麵上。”灰眸的青年說著，抓過她的手背，快速畫出數組繁複符號。“日出之前，你會免疫毒氣和精神控製。”
隨著他的動作，空氣中閃過邊緣模糊的灰暗光絲，緩緩彙聚於神奇女俠的手背。女戰士盯了它一眼，神色忽肅。
“林登，你知道你所使用力量的來源麼？”
林登表情不變：“我有分寸。”
戴安娜又看了看他。趁她尚未追問，林登假裝忙於關心正事，衝女戰士點點頭，開啟了正義聯盟的通訊器。
“醫生上線。各位，一艘骷髏形態的外星飛船侵入太陽係，目的不明。目前我方月麵基地第一炮擊空，疑似正為第二炮蓄能——”
林登拎著克拉克的衣服離開冰山餐廳，一邊說，一邊遙控戳在街邊的謝伊·科馬克牌馬甲坐上盧瑟的車。在他的本體走到攝像頭的死角之時，一道與他輪廓一模一樣的黑影自他身上錯出，接過通訊器、錢包與記者先生的外套，毫無停頓地續上了先前的話。
“——如果誰要貼近觀察，請務必小心友軍炮火。完畢。”
講著話的黑影往前走，林登自己則往回退。待退至冰山餐廳正門的那側時，他並未往裡，隻抬腿往牆上一邁。
世界九十度翻轉。林登徑自沿著外牆走了上去。
哥譚的餐廳很多，他和他自己的馬甲約晚餐挑在冰山餐廳是有原因的。繞一圈吸引媒體注意力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看看這裡的老板企鵝人是否參與了未知幕後黑手以稻草人為幌子的小活動。
稻草人威脅將在哥譚全城實驗新款恐懼毒氣。假如這個威脅是真的，那麼，想要覆蓋擁有八百餘萬人口的哥譚，一兩顆炸.彈根本做不到，利用下水道係統是一個既廉價又方便的選擇；假如這個威脅是假的，他們一定需要跑路和躲藏，利用下水道係統仍然是一個既安全又簡單的選擇。
1920年，美國通過了禁酒法案，規定製造、出售和運輸酒精飲料屬違法。這道法案造就了無數以販賣私酒、建立地下酒廠起家的黑幫。企鵝人的科波特家族屬於哥譚的古老家族，也擁有黑幫背景，這代表企鵝人手裡有一份下水道地圖。
理論上，出身多年給哥譚捐錢蓋房的韋恩家族的蝙蝠俠那同樣該有一份。但從布魯斯掉進貓頭鷹法庭迷宮裡的懵懂狀況逆推，蝙蝠俠手裡即使有，也肯定是不全的。
看在企鵝人不時給打折的份上，林登沒打算撕破臉，隻計劃讓謝伊潛入冰山餐廳掏消息。不料，尚未裝模做樣幾句，克拉克倒來了。有超人瞪著，謝伊沒法開無雙，不得不退場……這大概就是脫單後的甜蜜變數。
林登行至窗台，世界再次翻轉。他無聲無息地落至地麵，檢視起企鵝人的辦公室——和他自己偏好的低調簡約風格、克拉克偏好的格子條紋鄉村風格不同，企鵝人的辦公室充滿了古典主義的金碧輝煌，恨不得給家具直接刻出“爺有錢”。
俗話說蹦得高摔得狠，企鵝人辦公桌後，空蕩蕩的古董扶手椅處有一小灘凝固不久的發黑血塊，像一塊陳年汙漬那樣，黏附在底下的獸皮地毯上。
房門外的保鏢依然在無知無覺地站崗，數層樓之下，神奇女俠正借著看手機的掩護研判鋼骨發來的地月係實況轉播。
林登自己能覺察到超自然力量的波動，嫌噪音太吵通常屏蔽武打。而今天，這一盲區有超人和神奇女俠照看。所以，這塊血跡的產生時間早在他和馬甲到達之前，在他於冰山餐廳訂位的時間段之後。
也許從稻草人宣布襲擊開始，就有誰先於他這個“先知”布置了好幾步。
他眼下最有效的出牌，反而是因為好玩掛的那串路燈。那堆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打碼光屁股們不僅直接吸引了群眾的目光、引爆了輿論，更是徹底打亂了對方設計的輿論壓力。
不過，這點領先不會維持太久。如蝙蝠俠所說，公眾的記憶是短暫的，那艘骷髏飛船的現世會讓超人和正義聯盟的應對重新回到他們的視野內。
林登繞著企鵝人的椅子轉了一圈，原路退出，望向夜空。
稀疏的群星綴在黑沉的天空中。冷月與骷髏飛船之間，一襲紅披風飄蕩。
超人和對麵對峙了一會兒，骷髏飛船突然發動攻擊，一大堆觸手猶如飄蕩的蛛絲纏往超人。就在即將繞中時，超人一個加速，甩開它們，熱視線大亮。
口袋裡的手機再度震動，林登接起它。
“向你致意，遙遠維度的主宰者。”一道帶機械腔的男聲說，“我是布萊尼亞克。找到你們的星球花費了我一點時間，擺脫你忠心的異界智能仆從也稍微花費了我一點時間。”
林登抬眉：“我想你不是來找我的？”
“是的，我希望收集這個世界用於研究和進化。”
“這是通知？”
“這是倒數計時。我將成為這個宇宙中的每個世界，你可以離開，或者加入我的持續進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