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1 / 2)

積雲猶如鐵幕,鐵幕之上,月球反射而來的光像銀色的潮水。克拉克提著劍,懸停於夜空中,俯視叢林掩映的小型城堡。

和林登關係改變的短短兩個月,他到這住過不少次。但奇怪的是,從空中俯視的角度還是第一次。

他熟悉那座城堡塔樓處突出的陽台。在中古時代,它當是一座瞭望塔,在戰時安置警惕的弓.弩手,在和平時庇護追求刺激的情侶。到現代,它很適合放置一座天文望遠鏡……當然,他和林登並不需要。

克拉克可以輕易想象出灰眸的青年立在陽台一角仰望夜空,溶溶月光籠在對方的身上,讓那張臉顯得冷峻漠然。但當看見他時,林登會笑一下,也許還會兩指抵唇,來個飛吻。

繼而,像他這幾天的噩夢一樣,他無法看透的灰霧吞沒了林登的五官。

空氣被破開的聲音在身後追來,亞馬遜的女戰士停在他身邊。

“這個角度?”戴安娜詢問,打量著下方。

“是的。”克拉克說。

康斯坦丁的話在克拉克腦海中回蕩。

“彆怪我事先沒提醒你。”康斯坦丁說,“你的丈夫位格很高。我也就直說了,我們世界的現狀改變與他有關,或者跟他背後的‘先知’有關,或者他其實已經取代了‘先知’成為了新的‘先知’。”金發男人撓著下巴,一臉糾結,“我說的這些,你能理解背後的意思嗎?”

一部分的克拉克想坦誠他們還沒結婚,但另一部分的克拉克無視了。

“我知道。大意就是林登很強——”

“——強到一定程度,不需要人性,換句話說,你要做最壞的打算,過往的他死去、新的他和以前無關了。懂吧?這對你有風險。”

康斯坦丁揮了一下手,盯著他。“而且,我沒有質疑你們感情的意思,就是……萬一你丈夫成就了概念化身,規則本身,超維度生物之類的,他也不一定高興回來。”

克拉克沉默了一會兒。

“請直說,康斯坦丁,我要向林登獻祭我自己的話,需要怎麼做?”

康斯坦丁又噎了下。

“好吧,行吧。一,務必要先確認他是他;二,你感到不對,我指任何不對,一定得跑、飛,怎樣都行。”

“你放不出魔法,沒關係。每個施法者都會在住處跟放好東西的地方刻法陣。你身上有他的戳,等於你默認擁有僅次於他的權限,也等於說,它們會服從你、保護你。”

……“你確定麼,卡爾?”戴安娜再度詢問,手裡倒已握上了盾牌。“我儘量控製力量。但是,卡爾,我和神秘側打交道恐怕比你更多,施法者們有時候是會有些神神秘秘的……”

克拉克望了她一眼。

神奇女俠無疑是個熱心的朋友。熱心,且強大。她不會放棄任何一位需要幫助的陌生人,更不必說一名隊友。但她和其他主要活動範圍在地球上的人一樣,被某種詭秘的魔法影響了。

就像數天前他坐進了保護傘公司的辦公室。這座大廈的實際擁有者兼創始人失蹤了,但一切仍然顯得井井有條,沒有林登的世界依然運行得很流暢。

當然,這是合理的。在他們的關係由朋友變成戀愛前,林登也經常去其他世界逛。那家夥聲稱普通人擔心他沒用,商業夥伴和朋友擔心他是白上火,不如統統成為某個大型實驗性法術裡的快樂一份子。

克拉克希望自己的擔心能管點用,畢竟,他是個外星人。

“我確定,戴。我也沒有幻聽和反應過度。”克拉克冷靜地說,“林登要求我找回他。”

“啊,彆誤會。假如有誰能抓我們翹班的醫生回來上班,那就是超人了。”神奇女俠笑了笑,安撫地按上他的肩。“我的意思是,每個施法者的偏好都不一樣。這裡的防禦體係不一定會照我們的推測那樣行動。另外,你會砸穿這座漂亮建築的。這很可惜。”

“事後我會修的,不過我也不一定砸得穿……”克拉克搖搖頭,“如果我想的是對的,它會瞬間發動反擊。戴安娜,你得小——”

回答他的是一聲戰吼。

神奇女俠帶花紋的盾牌如他之前拜托她的那樣,直直掄在了他的額頭上。有那麼一刹那,克拉克懷疑自己哪裡得罪了戴安娜,但下一瞬,象有什麼無形無質的領域在下方張開,空氣裡發出雷暴似的巨聲。

肉眼可見的大氣渦流旋轉,拽住了下墜的克拉克。在他上方,銀白的枝狀閃電極不科學地在稀薄的雲層與晴朗的夜空間生成。

“戴安娜!”

“——沒事!”

頭暈目眩的克拉克眼睜睜地看著神奇女俠在落入閃電羅網之際,以真言套索套住一束閃電,整個人跟人猿泰山一般——他真該用更好的形容詞,可被套索的新功能鎮住之際克拉克隻想得起這個了——矯健地蕩出攻擊範圍,便放心地由著氣流將自己拖了下去。

如康斯坦丁說的那樣,魔法陣保護了他。它將受到攻擊的主人之一匆匆運送到了最安全的地方,也即核心……

“我還以為是書房。”克拉克環顧四周,撇撇嘴,“還挺休閒的。”

嘩啦啦——

像為應驗他的嘀咕,可能是魔法自動製造的無源溫水從石牆的引水口流下,從浴池底部湧出。方才還凶暴不已、纏繞著危險電流的水蒸氣則溫柔地繚繞而來,另有仿佛星空的光點一點一滴地於天花板亮起,很快,燭光似的火苗也於周圍無聲亮起。

克拉克猜這些東西是方便調度法陣力量的,可惜的是他不大明白……也許他一直以來都對林登不夠明白。

是的,他會找到林登的。可要是林登不想回來呢?要是林登認為人性和感情是累贅呢?

克拉克沉進溫水裡,單手握住劍刃。鋒銳的附魔雙手劍割開他理應刀槍不入的皮膚,懸浮的火苗與熒輝下,鮮紅的血和猩紅的披風一道在水裡漫開。

“神秘學裡,鏡子表示通道。某種情況下,水也能湊合用。”康斯坦丁的話回響在克拉克腦海裡。“總之在你成功激活防護法陣後,處理祭品。這並不指你處理你自己,你隨便抓隻小動物抓條魚殺掉一樣的,總之祭品情緒要強烈。”

“到這步差不多了。弄完祭品你趕緊去法陣中間,專心使用你丈夫給你的尊名,同時在腦海裡勾勒他的形象。”

……“神秘帷幕後的觀察者,混沌維度之主宰,天災的支配者……”克拉克換到了緊急學會的拉丁語,慢吞吞地念道,接著,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極東之地的沉眠者,深紅夢境的主宰,命運的隱士……”

“我祈求你的力量,我祈求你的幫助……”

隨著他的聲音,刀刃似的冷風自浴室內卷起,四周靜靜浮空的光點與火焰猝然爆亮。

克拉克能輕易分辨出水分子,卻無法分辨出魔法力量的流向。但眼下的異象不需什麼複雜知識,他也能輕鬆判斷出,他的第一步已經成功,他撥通了林登留下的“號碼”。

又或者他聯係上的不是林登,而是“先知”。

光與火形成了將整個浴室照成白晝似的漩渦,隨即毫無預兆地熄滅了。濃重的黑暗靜靜覆蓋而下,兩道熟悉的聲音從另一頭同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