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 / 2)

王金秀打定了主意,不由的加快了腳步往鎮上趕。

而此時,黃沙鎮,黃沙河邊一塊平緩的山坡後頭,傳來了陣陣饞人的香味兒。路過的行人都曉得,這是吉祥一家在做餅子呢。

“吉老漢,記得給我留兩個,先給你錢,做好了我來取。”

說話的叫做劉鐵生,二十好幾了還吊兒郎當混日子,是鎮子上出了名的浪蕩子,平日裡吃喝嫖賭,沒有他不會的,最近個把月,這浪蕩子經常在吉祥家附近遊蕩。

這不,炊餅剛開始做,他就來了,嘻嘻笑的遞過來幾枚銅錢。他嘴裡和吉祥的爹吉萬成說話,眼睛倒是長歪了,直愣愣的往茅屋裡麵瞅。

吉萬成瞪了劉鐵生一眼,不去接他的錢,直接開口趕人,“去去去,不預定,做好了我自去街麵上賣。”

劉鐵生是個厚臉皮的,仿佛瞧不見吉萬成的嫌棄,把幾枚臟兮兮油膩膩的銅錢放在邊上的灶台上,還兀自笑嘻嘻,“不管,錢我反正給了,對了,我吉祥妹子呢?我有點事兒找她。”

說著,這廝就要往茅屋裡走。

這茅屋是吉萬成自己買了幾根木料,隨便蓋著湊合遮風避雨的,就兩間屋子,外間夫妻兩和兒子住,裡間女兒吉祥住,簡陋的很。

吉萬成一聽劉鐵生的話,瞬間就來了脾氣,抄起手裡鐵鏟子就要打人,提高嗓門怒罵道,“滾開!吉祥和你沒關係,你找她說哪門子話?!你給我走,快滾!”

“喲——哎哎哎。”劉鐵生一閃身,跳出一丈遠,他瘦的像隻野猴,和高壯的吉萬成起衝突肯定占不到便宜,再者,他對吉祥存了幾分喜歡,還惦記著要做吉家的女婿,所以,就算吉萬成對他惡言惡語,還要打人,他也收斂著脾氣,笑嘻嘻的說,“行行行,我走還不行!”

吉萬成哼了一聲,把灶台上的銅錢抓起來往劉鐵生身上扔去,“滾!”

等把討人嫌的劉鐵生轟走,鍋裡煎著的幾張餅也糊了,發出陣陣糊味兒。茅屋裡頭閃出個穿藍布棉襖的漂亮姑娘,頭發黑亮,臉白如玉,拿著鏟子搶救鍋裡的餅,邊盛邊心疼,“哎呦,壞了。”

這便是吉祥了,方才劉鐵生在,她不好出來,人一走才趕緊出來幫忙。

吉萬成看著女兒眼眶有些發熱,勉強笑笑,“沒事,這幾張餅子你把糊的撕掉,剩下的你吃了吧。”

“不用,我不餓,留著一家人中午吃。”吉祥端著碗直搖頭。

她說不餓,當然是假的。吉祥生下來隻有五斤,從小也不胖,但就是愛吃,一歲的時候就能自己默默吃兩碗米飯,把她爹娘嚇懵了,生怕孩子吃多了脹死。可沒想到,驚人的事情還在後頭哩,隨著年紀的增長,吉祥越長越好看。越長越水靈,但這胃口也增長的驚人。

就拿麵條來說吧,一般人吃一大海碗足夠了,吉祥不行,她至少得吃五六碗才不餓,要是敞開了吃,□□碗也行,外頭人傳吉祥一個人要吃四五個人的飯,那都說少說輕巧了。

在來黃沙鎮以前,吉祥家也是富戶,吉祥想吃多少都能滿足,但家裡遭了災,沃土成了沼澤地,一家子跑到這裡來,一沒田地產業,二沒親朋好友,能活下來就不容易了,吉祥懂事,吃的也不如之前多,推脫自己胃口變小了。

吉萬成這做爹的,哪裡能瞧不出閨女是在撒謊,“吃吧,吉祥,聽話,飯啊得吃飽了,吃飽了身子才好。”

話音剛落,吉祥的肚子便咕咕咕的叫起來,她臉皮一紅,捧著餅子對他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完了以後點點頭,“我先幫著乾活兒,餅子都做好了我再去吃。”

吉萬成欣慰的點點頭,接著吉祥的弟弟吉瑞也出來了,兩姐弟幫著一起做煎餅。這煎餅做出來又酥又脆,很受鎮上人的喜歡,尤其是做出來以後,刷的那一層醬汁,又香又入味,老遠都能聞見味兒。

這醬汁是吉祥調製的,她愛吃能吃,打小就愛捯飭美食,吉萬成邊刷醬邊誇女兒,“幸好吉祥有好手藝,咱家賣餅子的生意才這麼好,不然,這日子咋過喲。”

“唉——”屋子裡躺在床上養病的吉祥娘,唐翠歎了口氣,她邊做針線活邊看著外頭忙碌的家人,心裡又堵又難受。

等吉萬成回屋拿籃子和棉被裝煎餅,準備出去賣的時候,她對丈夫招了招手,“那浪子又來了?”

吉萬成點頭,“叫我給趕跑了。”

唐翠眉頭皺成個大疙瘩,愁眉苦臉的說,“你趕跑了他,他下回還敢來,那家夥是個沒臉沒皮的,我是真的怕啊,孩兒他爹,萬一哪天家裡就吉祥一個人,他要再來,那可咋辦?”

“不會叫吉祥一人在家的。”吉萬成斬釘截鐵的說。

唐翠捂著嘴咳嗽幾聲,拿起邊上的泥碗喝了幾口水潤喉,“可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吉祥都十八歲了,也該說親嫁人了,咱們不能把她留在家裡一輩子,耽誤了她。”

提起這個,吉萬成也歎氣了,這一年倒是有些人上門說親,但都不是好貨色,家裡好些的,不是有殘疾就是給人做後娘,根本配不上他的女兒,剩下的就是些歪瓜裂棗,不是人癡傻缺根筋,就是和劉鐵生一樣的浪蕩貨色。

說到底,還是家裡連累的吉祥。

“你說的我也知道,可這不是沒合適的嘛,行了,我出去做生意了,你累了就睡會,吉祥的事情慢慢說吧,我寧願她在家做老姑娘,也不能上彆家受委屈。”

說罷,吉萬成將做好的餅子整齊的碼在籃子裡,上頭鋪了三四層小棉被保暖,接著帶上帽子,挎著籃子出街去了,吉瑞活潑,跟著也要去,吉萬成依了他,父子兩個一塊往街麵上去。

吉祥洗乾淨手上的油鹽,然後端著冷了的餅子借著餘火溫了溫,這才端進來和唐翠一塊吃,唐翠搖頭,“娘不餓,你自己吃吧。”

唐翠的胃口是真的不好,吉祥是知道的,也就不讓了,用筷子夾著餅開心的吃起來,吉祥愛吃也吃得多,但是吃相好看,小嘴緊緊閉著,慢慢的一口一口咀嚼,讓舌頭充分的品嘗到食物的鮮美滋味,最後才吞下肚子,滿足的搖頭晃腦,誇讚了一句好吃。

唐翠歪在床上瞧女兒,瞧著瞧著心裡又開心又難過。

再說王金秀,在集市上買了鹽巴,扯好了布,又走走看看買了一些家裡缺的小物件,逛到一半和人嘮嗑太入迷,一不小心就到晌午了,得,午飯是趕不回去吃了,不過王金秀可舍不得在鎮子上下館子,餓就餓吧,回家再吃飯。

早上王金秀說要看看吉祥,其實也就是一閃而過的念頭,過了也就忘記了,畢竟,吉祥家這條件一聽,她就沒瞧上。

可無巧不成書,她剛走到路口,就遇見了吉萬成,吉萬成用棉被將煎餅蓋了好幾層,可那香味是咋遮都遮不住的,王金秀一聞,肚子就咕咕造反,感覺更餓了。

“剛出爐的新鮮煎餅,五文錢一個哩。”

“又酥又香,吃了一個保準還想吃第二個!”

加上吉瑞的吆喝聲,王金秀咂摸咂摸嘴,吞了下口水,叫住吉萬成,“大哥,我要一個餅,不,要兩個。”

王金秀家裡在周村算富裕的那批人,家裡男丁多,田地也多,還養了很多雞鴨豬,所以花點小錢也算不得啥。

吉萬成用油紙將餅包好遞過去,順口說,“趁熱吃最好吃,不信你嘗嘗。”

“不是我吃的,帶回去給兒子還有孫子們吃。”王金秀吸了吸鼻子,把餅子塞到懷裡,免得冷了。

吉萬成一聽這話,立刻想到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句話,剛才唐翠和他說吉祥的婚事,他表現的很瀟灑,其實心裡焦急的不行,聽見王金秀這話,就特彆的感慨,歎息了一句,“大妹子,咱們都是心疼孩子的苦命人。”

說著從籃子裡拿出半塊碎餅包好要塞給王金秀,說什麼也要叫她嘗嘗,剛才王金秀吞口水,他都瞧見了。

王金秀也就不客氣了,吉萬成站在路口吆喝賣餅,她站在邊上大口吃著餅子。

“大哥,你叫啥呀?為兒女的啥事煩心呐?”王金秀問。

吉萬成揣著手,在吆喝的間隙裡回,“我姓吉,還有啥,孩子大了,不就操心他們的終身大事。”

“哎呦,我也是。”王金秀吃著餅子聊著天,一聽這話簡直找到了知音,一下就把趕著回家的事情給忘記了,“我也為孩子的婚事操碎了心,我家兒子吧,今年二十了,那是樣樣都好,模樣好看,性子溫和,我家裡條件也不差,但我兒就是姻緣運氣不好,至今也沒個身邊人。”

吉萬成家裡是閨女,當然不會像王金秀說周老三似的,什麼都往外麵講,多數時候他都是聽著的,聽王金秀像倒豆子似的劈裡啪啦將周老三的事情往外說,做娘的都是親媽眼,王金秀當然揀好的說,什麼孝順啦,聽話啊,會心疼人啊,越說越帶勁兒。

邊上吉萬成越聽,表情也越認真,不時的搭幾句嘴,在心裡忍不住想了一遭,她家兒子二十,吉祥十八,說起來年齡倒是合適,而且這位大姐是本地人,說話做事感覺還挺有譜,是個踏實人。

吉萬成就這麼默默一想,誰知道邊上吉瑞先搭嘴了,瞅著王金秀說,“嬸子,我姐姐今年十八,也是模樣好,人又能乾!大家都誇她好!”

小孩子說這話沒彆的意思,可說者無意聽著有心,王金秀一下子就停嘴了,原來這位吉大哥家是閨女啊,等等,吉,他姓吉,莫非就是吉祥她爹?

王金秀看看吉萬成,又瞅瞅吉瑞,加上這煎餅,好嘛,啥都對上了,還真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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