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此同時,周村裡,周鐵牛提著大包小包的吃食,有酒、肉、花生米,禁得住存放的魚乾、肉乾喜氣洋洋的往家走去,剛過橋,就遇見了王金秀。
“金秀嬸子,出門去嘮嗑啊,看見我太爺爺沒有?他在屋裡不?”周鐵牛急忙招呼了一聲。
王金秀手裡抱著兩雙鞋,淡淡的打量了周鐵牛一眼,“在呢,我剛路過你家院子,看見他了。”
周鐵牛幸虧是有些憨,察言觀色不太行,沒有品出王金秀的不高興來,所以好心情完全沒有被破壞,聽了王金秀的話後說嬸子咱們回見,然後提著東西大步往家裡去了。原本王金秀還想再問他一些話,周鐵牛走得快,她也沒機會問了。
“唉。”王金秀歎了口氣,抱著懷裡的鞋回了屋,然後坐在屋裡不停的長籲短歎,本來嘛,鞋子好不容易做好了,王金秀心裡挺美,她和周虎生的鞋是緞麵的,活了大半輩子都沒穿過這樣好看料子金貴的鞋,心裡美滋滋,坐在外麵和村人半炫耀半顯擺,要多爽有多爽。
“你問這個料子?摸著挺緊實滑溜,開始我不識貨,後來才聽說是緞麵的,哎呦,這綢啊緞啊的,賣得可貴了,老三和吉祥也真是,我和虎生哪裡用得著這樣好的鞋,倒是他們在外頭做生意,該穿點好的,結果自己隻買布麵的,把緞麵的孝敬給我倆老的,懂事,懂事又叫人心疼,下回,我再不許他們這樣乾了。”王金秀炫得起勁,越說越是開心,誰知道說著說著,有人講起端午節龍舟賽的事情。
往年龍舟賽王金秀會帶著一家老小都去看,可今年分了家,老大老二忙著小家的事情,還鬨得很不開心,天天拌嘴,王金秀也沒心思張羅帶著家人去看,她就沒吱聲,隻豎起耳朵聽。
聽著聽著,那話題不知咋的就拐到了老三身上。
“金秀,你們家老三對老丈人可真孝順,我聽人說,端午節去橋邊擺攤,那位置可難占了,吉家的位置就是老三托人占的,還有劈柴、打水老三也都叫鐵牛幫著吉家做,哎呦,我說嘛,原先吉祥家連個住處都租不起,怎麼吉祥一嫁過來,不僅開了小鋪,連吉祥的弟弟都能讀得起私塾,原來是有老三幫忙啊,老三這哪裡是娶媳婦,是直接取了媳婦一家子哩。”
王金秀越聽越不是滋味,當初要娶吉祥進門時,最叫她擔心的就是吉祥娘家,娘家太窮,要老三和吉祥接濟,這是她打死都不能接受的。
“彆瞎說,我那親家做吃食也有一套,他們日子過得越來越好,是自己的造化,你們少不知內情在這裡瞎猜胡猜,麼麼娶一家子一屋子的,我看你們是昏了頭,也不怕爛嘴,下回彆叫我聽見,再胡說擔心我撕爛你的嘴,吳婆子,你聽見沒?我沒和你開玩笑。”王金秀聽了以後白眼一翻,半是開玩笑半認真的警告了這夥人,她嘴上硬氣,心裡到底有些犯嘀咕。
老三特彆稀罕吉祥,昏了頭幫吉祥娘家也不是不可能。
\"你咋了,好端端的歎什麼氣,誰惹你了?\"周虎生扭頭看王金秀這幅樣子就知道她又生閒氣了,也不知誰惹了她。
王金秀愁眉苦臉,摸著新鞋也不覺得香了,怎麼想怎麼不對味,“還不是外麵那群嘴碎的人給鬨的,說老三孝敬嶽父家,說他是娶了人一大家子回來,我聽見就來氣。”
“有啥好氣的,彆理她們,整天看熱鬨不嫌事大,你要真聽了她們的挑唆,才是著了那夥人的道。”周虎生咳嗽兩聲站起來,背著手準備尋人打牌去。
王金秀嫌棄的白了他一眼,小聲嘀咕一句,“天天往外跑,沒個定性。”
周虎生聽見了也隻當沒聽著,王金秀就這個脾氣,心裡不痛快的時候看誰都不順眼,這時候最好彆搭理她,更不能跟她對嗆,撞在刀口上有得受。
過了一會,王金秀氣夠了,決定躺床上歇會兒,這氣溫一天天越來越高,稍微活動下就滿身臭汗,人還容易犯困,中午不眯瞪一會整個下午都沒精神,她剛脫掉外衫,涼快的躺下,閉著眼睛就要睡著了,外頭突然敲起門來,王金秀差點摁耐不住心裡的火氣,直坐起來,“誰啊?彆光顧著敲門,吱聲!”
“娘,是我啊。”門外響起周老大的聲音。
原來是老大在敲門,這孩子打小就不愛多講話,大了以後幾乎不單獨找爹娘說話,除非有啥正經事,王金秀邊應聲說來了邊把外衫穿好,收拾整齊了拉開門,外頭周家老大蹲在屋簷下,正用小木棍撥弄地上的泥,正午的太陽毒辣,直接曬在他身上。
王金秀見了心疼,招呼兒子趕緊進來,“彆在外頭曬著了,快進來吧,老大,你有啥事不?直接說吧,我們娘倆不打啞謎,你來的正好,娘也有些掏心窩子的話想和你說。”
說完她把門關好,拉張凳子坐下來,準備好好和大兒子聊會兒。
“娘,我今天來,是,是為了那事,你知道吧?老二想做收油米麵的生意,拉我入夥。”周家老大說道。
王金秀點點頭,“我聽著了,慧香和我提過,今天她不是拿著雞鴨和老二去鎮上賣去了嘛,就是換本錢去了。”
說到這裡,周家老大有些抬不起頭來,同樣是剛分家,怎麼老二就能湊夠做生意的本錢,自家就一兩銀子都湊不出呢,“娘,你知道就好,這,我和娟兒手頭沒錢,想問你和爹借點本錢,等我們掙錢了,再還給你們,可好?”
王金秀皺起眉頭,“老大,這誰給你出的主意?你媳婦吧?”
周家老大點點頭。
“我就知道!”王金秀的火氣蹭蹭蹭的直往腦門上冒,推開門直接衝到了院子裡,掀開周家老大那屋的門簾子,“羅娟兒!”
“老二做生意沒本錢咋就知道賣雞鴨湊,你就得管我借,我借給了你,老二怎麼想,慧香又怎麼想呢?還有,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前倆日回娘家說了麼麼混賬話,我都知道了,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壞我們老周家的名聲!你怎麼想的?我問你,你嫁過來這些年,我虧待過你嗎?我們家待你不薄,你咋總不知滿足呢?”
羅娟兒被嚇了一跳,臉色白了幾分,抿著唇不說話了,找老人借錢做本錢,確實是她的主意,她養的幾隻雞都在下蛋,她可舍不得賣。
“娘,我們借了錢又不是不還。”
王金秀瞪了羅娟兒一眼,“這不是錢還不還的問題,你呀你,得了,我不想多說,上次你不是說要重新分家嗎?我覺得這主意不錯,重新分吧,以後吃也分開,免得你和慧香為了做家務事拌嘴鬥氣,我也懶得和你們糾纏在一起,天天生悶氣。”
說完氣衝衝的回了正屋,羅娟兒受了婆婆的罵,一時委屈上心頭,捂著臉哭起來,周家老大站在院裡左看右看,最後還是決定先哄老娘,跟著王金秀回了正屋,看著愣頭愣腦的兒子,王金秀氣得牙根癢,老大就算有老三一半機靈勁兒,也不至於將媳婦拿捏哄弄成這個慫樣。
娶妻要娶賢,她選的這個大兒媳婦真是看走了眼。
“老大,你是家裡的男人,遇事要有主意,不能樣樣都聽媳婦的,她說啥就是啥啊?”王金秀歎了口氣,“你得硬氣些,男子漢大丈夫,天天聽老婆的話能有麼麼主意!”
周家老大諾諾的應了,王金秀看得眼脹,“你出去吧!”
……
端午節過後兩日,周鐵牛回到了飯攤上幫忙,換喬玉香回家休息,吉祥和周老三逛遍了整個黃沙鎮,基本上把所有能開飯館的鋪麵都轉悠了一遍,探聽了價格,暫時還沒拿下主意,銀子在手,不怕找不著合適的。
正好過幾天是周家老太太的冥誕,按照風俗,老人去世的第三年冥誕是需要大操辦的,周老三和吉祥正好有空,就提前回村,準備和家人一塊置辦酒席,做完以後再回鎮上繼續找鋪麵。
趁著早晨沒有太陽,王金秀和周虎生扛著鋤頭去地裡除了草,回來時正好在村口遇見了吉祥和周老三。
“爹,娘!我們回來看你們了。”吉祥笑盈盈說道。
“真好,省的的托人叫你們回來了。”王金秀道。
周老三帶了不少酒肉菜,還有給周虎生買的治腿腳酸疼的膏藥,他心裡挺興奮,“娘,你叫我們有啥事?”
“回家再說吧。”
王金秀不想在外頭說掃興話,看吉祥穿著新衣裳,嫩綠的料子襯得人精神體麵,她看著心情就很好,便把吉祥拉到身邊,“這衣裳真好看,不過,還差一雙好鞋,鞋子做好了,趕緊回家試穿。”
吉祥笑笑說好,接過王金秀手裡的鋤頭自己拿著,一起回了周家院子。
“小叔,小嬸子,你們回來啦,太好了。”甜妞和豆餅在院子裡耍,看見吉祥和周老三回來笑得嘴都合不攏,直往周老三身上撲,周老三一邊抱一個,把小孩摟在懷裡。
“想我們了?”他問。
甜妞和豆餅異口同聲,“想。”
“我看你們是想零嘴吃了,一個兩個都是小饞貓。”周老三點點侄子侄女的額頭,扭頭指著吉祥,“零嘴都在嬸娘手裡,快去誇誇嬸娘,小嬸娘一高興,就給你們吃了,快。”
吉祥剛嫁過來不久,孩子們和她還不是太親近,尤其是豆餅,有些認生,可甜妞是自來熟的性子,展開雙臂摟住吉祥的腰,“小嬸娘你真好看,就像是天仙下凡,像仙女!”
豆餅見了仿佛受到了鼓舞,咬著手指扯吉祥的衣角,“不對不對,甜妞姐說的不對,小嬸娘比仙女還要好看!”
吉祥被逗樂了,這倆孩子真心討人喜歡,這回帶的零嘴全是攤子上自己做的,各種形狀的棗泥糕、綠豆糕,還有肉脯和鮮花餅等,她每樣捧了些出來分給孩子們,甜妞和豆餅用衣襟兜著,心裡樂開了花,這一刻吉祥在他們心裡,就是仙女。
“行了,出去玩會吧,老三,吉祥,來屋裡歇會,我給你們拿瓜吃。”王金秀把叫喳喳的孩子們轟出去玩了,領著吉祥和周老三進正屋裡來,她呢,正好有話說。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