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這位紀千歲,雖是宦官,手段雖然鐵血,人雖然狠辣無情,可他對國,卻是有功的。
他權傾朝野期間,五盟大軍從不曾安於南江對岸,一次次的集結,且來勢洶洶,不斷的想試圖南下覆滅南黔時,南黔卻因為有這麼個紀千歲在,對方如何努力卻怎麼也無法寸進分毫,隻得在北地休養生息,建立北王朝,與南黔劃江而治,南黔得以休養生息。
也正是因為如此,自己也從來不曾擔心過,在南黔地界上做官的父親,擔心娘家人是否安好。
因為她知道,他們活在這亂世中難得的淨土中,過的肯定比自己好。
如此,倒是相見不如不見,見了難免傷懷。
不想打擾父母平靜的日子,更多的是近鄉情怯,因為自己太過不爭氣,無法麵對循循教導自己的父母,她就這樣飄蕩在南黔,躲避著心裡的怯懦,自顧自的,莫名好笑的堅持著,一寸寸的尋找著夫君與孩子們。
隻可惜,天不遂鬼願,自己越是不想麵對什麼,偏偏上蒼就想要她麵對什麼。
新帝不滿九千歲把持朝局,連同外戚,生生用那位九千歲對他這個皇帝朋友的信任,騙對方喝下毒酒,人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攻整整一夜,最後死在了自己人的萬箭穿心之下時,南黔一下子就亂了。
從內到外的亂,朝廷內亂了,軍隊亂了,百姓也亂了,人人自危。
蠻夷的北王朝得此好消息大喜過望,揮師南下,南黔軍隊節節敗退。
眼看著滅國城破,南都失陷就在眼前,南黔朝從上到下的官員們不思對敵,不思百姓,一個個的忙著攜家帶口,收羅金銀細軟四散而逃。
就那麼巧的,擔憂記掛父母兄長弟弟侄兒嫂嫂們的她,急急飄蕩到嶽陽府,在遍尋不見自己的親人時,在聞風而逃的官員大軍中,她居然看到了曾經父親得利的手下。
下意識的,自己就跟著這個她熟悉的麵孔。
對方一路逃亡,她就一路跟。
在路上自己親耳聽見,親眼看到,這位昔日的叔父,一耳刮子甩在了老妻的臉上,指著被北王朝大軍嚇破膽子,隻顧著哭哭啼啼的老妻怒吼。
“你個蠢婦!你若再這般哭哭啼啼不知所謂,不好好跟著趕路,就彆怪老爺我狠心,不再管你死活!
你若是想重蹈李孝儒那個老家夥的覆轍,想讓老爺我跟那老家夥與他大兒子樣,最後為了守城而被蠻夷大軍五馬分屍,嗬嗬,那你就隻管哭!
老爺我倒是不怕死,但是如你這般的婦人,我諒死你,你也沒有勇氣同李孝儒他那夫人與兒媳婦一般,能自己把自己關死在屋子裡,帶著孫兒們引火自焚?
即便如此,嗬嗬嗬,就我們那幺兒,也更不可能如李孝儒那幼子一般,為了給父母親人複仇,還能拚著一口氣,去刺殺蠻人首領,最後也落得個被煮被吃,屍骨無存的下場?
如此,你就儘管哭,使勁哭,北蠻大軍就要到了,我們也彆逃了,不然就你這樣的蠢婦,逃來逃去,我們也逃不掉……”
鬼身隱在黑暗中,自己聽著對方嘴裡吐出的熟悉名字,聽著他通紅著雙眼,惡狠狠的,冷酷的說著自己親人的悲慘下場,李玉蓉笑了,笑的鬼身都在震蕩。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麼皇權?什麼國家?嗬嗬,都是狗屁!
他們一家,她的母族娘家,她所有的親人愛人,完完全全都是一場笑話,一場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