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完全沒有注意到角落裡這一幕,他的精力徹底放在第一組的賈政身上。為了鼓勵弟弟勇爭第一,他特意寫了份表揚稿。
運動會什麼是必不可少的?
當然是表揚稿呀!
用賈代儒的話來說,運動會的獎品可以輕薄一些,但是那些激奮人心、鍛煉學生文筆的表揚稿是必不可少的。
賈赦將之牢牢記在心裡,並且第一個用上了。
他神情地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表揚稿,“參賽選手在運動場上鬥智、鬥勇、拚體力、比耐力、掙時間、搶速度……賈政,因為年齡小,體力差,幾次中斷……但是他幾次跌倒又幾次爬起,並堅持到最後……雖然,你被淘汰了,但是,賈政,你是我心中的英雄,你是我心中最棒的弟弟!……你用這場比賽告訴了我們,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真理……你賽出了水平、賽出友誼、賽出了風格……期待你在接下來的吹蠟燭比賽中再接再厲,勇創佳績!”
賈政的臉紅了。
羞恥地紅了。
“哈哈,赦小子真會玩兒。”賈代化的黃鐘大呂的聲音傳入賈政的耳朵,他的臉頰幾乎要冒煙了。
他哥,太讓他丟人了!
賈政跺跺腳,一溜煙兒跑到主席台上躲到賈代善身後。
“哎,我弟弟就是太容易害羞了。”賈赦攤手向胡笳抱怨。
“嗬嗬。”胡笳白了賈赦一眼,要是她有個哥哥敢公開打趣自己,早就一拳頭上去了。
比賽如火如荼進行著,被孫成秀一激,賈赦也報了一些自己不太擅長的項目,比如投擲實心球。
報名投擲的人也很多,在賈代儒示範一番投擲標準動作之後,賈赦隻聽耳邊一聲劃破空氣地聲音,一個實心球輕鬆地越過了幾米遠的爬杆。
賈赦忙奮力往外投,咚一聲,實心球落在了幾步外,有旁邊的對比,他幾乎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丟人丟到胡笳跟前了。
胡笳輕蔑地掃了他一眼,雖然沒有說話,可他就能從眼神裡看出對方的意思。
弱雞!
可能是過於丟人,賈赦反而放開了,複又揚起了頭。
“我那是手滑了。”
他解釋。
胡笳嗤笑一聲,“失陪。”
她得去參加複賽了,沒工夫和一個被淘汰的人在著磨嘰。
賈赦氣得原地跺腳。
胡笳的投擲引起了賈代善和賈代化的注意,他們都是軍伍出生,最是注重膂力。問賈代儒要了一個實心球掂了掂,不由道,“是個可塑之才……赦兒……太弱了。”
賈代善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兒子強,他眼力極好,目測他兒子才頭了一步半遠,那得有多弱呀!
“三弟要加強對那個孩子的培養,萬莫荒廢了。”賈代善愛才心起,同賈代儒交代,“等他稍大些就跟在我身邊當親兵吧,看樣子是個天生神力的,對了,學堂夥食得搞好一些,正是打底子的年齡。”
“子固說的對。”賈代化附和賈代善的話,“要是錢不夠儘管同我們說。”
說話間,胡笳進行了第二次複試,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她投擲地更遠了。
賈代化想和賈代善搶人了,有一個天生神力的親兵放在身邊多威風。
賈代儒卻不認為胡笳必須為寧榮二府效力,“萬一她不想當親兵呢?”
賈代善胡子翹起,十分專橫,“胡說!你等會兒把他帶過來,今天得給我個答案!”
“你一個大人怎麼能欺負小孩子,胡笳有天賦,她的前途不應該局限於親兵。”賈代儒為胡笳抱不平,此時,他完全沒考慮到胡笳是個女兒身。後世的觀點讓他習慣性地在工作上忽視了男女性彆。
賈代善反而不生氣了,喘了口粗氣,“老三,你教了他幾天,你說說他潛力如何?”
賈代儒雖然教導時間極短,但對自己所有學生都有科學的評判,胡笳性情穩定,有勇有謀,對新知識接受力極好,加上天生神力。最重要的是,她短時間就在學堂裡豎立了威望,連橫小子賈敦都有些怕她,賈赦更不用說,在她麵前嘴皮子都沒那麼利落,可是說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
“她可當將軍,領軍的天賦在你之上。”賈代儒說。
賈代善生氣。
賈代儒完全沒察覺到自家大哥在生悶氣,極為嚴肅地說,“不若等運動會結束可進行一場打仗比賽,我相信胡笳肯定能以少勝多。”
賈代善突然發現在犯傻,能和他家三弟正常溝通就不錯了,自己生氣純粹是眉眼拋給瞎子看。
如此一下,他冷靜下來。
“可,你讓他好好準備,若是當真如此等到那一天我推舉他。”
賈代善覺得雖然看起來自家出錢供得學生不能給自己效力,但是能在朝中站住腳也不錯,他受過榮國府的教化之恩決定了他絕對不能翻臉,否則將難以在朝中立足。這和後天結成的利益關係又有所不同,後者翻臉也就翻臉了,雖然為人不恥,但隻要臉皮夠厚還是能立足的。
賈代儒將話傳達給胡笳,對方徹底愣住了。
“我……我……我不行的。”能混進賈氏家學認幾個字已經是她的奢望,以女子之身去當將軍,她想也不敢想。
“你為什麼不行?”賈代儒完全不明白胡笳為何推拒,在他看來,胡笳是天生的將才,不能發揮自己的才能過於可惜了。
“我……總之,我不能。”胡笳猶豫極了,她的心裡何嘗不想統軍一方揮斥方遒,不再局限於女子之身。可是賈家對她有恩,她不能因此讓賈家被人詬病。
“為什麼不行?古有花木蘭,前朝有秦良玉,你的才華不比她們差。”賈代儒認真地說。
胡笳睜大了眼,“您,您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她是女子,為何還破例收下她,難道他不怕外人說道嗎?
胡笳不解,心中一處滾燙不已。
“婦女能頂半天天。”賈代儒終於明白她的顧忌了,“你不想做天下女子的表率嗎?還有,我不在乎。”
“最好的教育是愛的教育,而人類最初的愛來自母親,如果可能,我希望天下所有女子能都入學,學習知識,學習如何當一個優秀的母親,一個國家想要強盛,母親至關重要,堅強的品德高尚的母親才能培育出國家的未來。”
胡笳覺得先生身上在發光。
偷偷聽的賈赦沉默地走了出來,堅定道,“三叔,我支持你!”
轉頭對胡笳說,“我也支持你當將軍!”
胡笳瞪大了眼,賈赦似乎也和她想的不太一樣,能有這樣認知的人會是一個紈絝子弟嗎?胡笳覺得自己重新去認識這個人。
“你難道不覺得女子當將軍離經叛道禮法不容嗎?”胡笳顫聲問,不是她多此一舉,大慶講究存天理滅人欲,哪怕寡婦再嫁都惹人說是非,何況一介女子當將軍?勳貴人家的女孩還好些,至少不裹腳,讀書人家的女孩子大都裹小腳,一些人甚至直到出嫁那天才第一次出家門。至於民間女子倒是能拋頭露麵,但是隨著國家承平日久,平民家女子出門也少了。
“禮法是來管人的,不是用來被管的。”賈赦說,見兩人不可思議看著他,很不好意思補充,“是老太太說的,我也這麼認為。”
反正他的乳娘趙氏是從來管不了他的。
賈代儒了然,也隻有老太太能說出這樣的話,徐老太太出生市井,丈夫賈源一升再升,官至國公。內宅她卻把控地牢牢的,不管是外麵人送的瘦馬,還是家裡的奴婢,沒一個是她的對手。
對丈夫的紅顏知己,禮法是必不可少的,至於自己,要是她也守禮法墳頭草都長人頭高了。逼急了她敢對丈夫舞刀弄劍,平時更是毫不客氣地把賈源寵愛的愛妾安排在最犄角旮旯的院子,去一趟幾乎要走斷腿。
所以,徐老太太能如此教導賈赦不足為怪。
賈代儒:難怪他覺得賈赦的兩麵派作風格外嚴重。
胡笳頭一次聽這種說法,不由點頭,“國公夫人果然不一般。”
知道胡笳是女孩後,賈赦耳朵開始泛紅,低頭避開對方的注視,“我覺得你不應該放棄自己的天賦。”
他自己是個有一分天賦能吹出十分的人,自然不會勸人藏拙。
兩人的鼓勵加上自己內心的野望讓胡笳開始期待運動會之後的比拚。
賈赦雖然很想繼續陪胡笳,但是他得暫時離開一陣,因為桌球比賽開始了。
作為一項大家都不知道的運動,最終報名桌球的人隻有兩人,賈赦和孫成秀。
“我一定能贏你的。”對上孫成秀,賈赦眼裡單方麵發出霹靂嘩啦的電光。
“好呀!”孫成秀笑眯眯地,“不管是輸是贏,我們都能上台領獎。”
賈赦氣結。
“反正我一定是第一名!”賈赦信誓旦旦。
孫成秀已經笑著問裁判一號規則了。
賈赦一拳打在棉花上,氣得幾乎跳腳,這時候,賈政的表揚稿出來了。
剛把字認得差不多的賈政完全套賈赦的表揚稿,不過將名字換了一下,當聽到淘汰二字時,賈赦的杆子一歪,球沒進。
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禍首。
“爺先讓讓你,反正小爺已經領先你3球了。”賈赦打起了嘴炮,雖然說桌球可以讓一個喜歡炫耀的人走向成熟,但是不得不說,才接觸桌球的賈赦開始了嘴炮。
人嘛!
總有中二期。
至少前期桌球是能鍛煉人打嘴炮的功力的。
孫成秀心態良好,眉眼彎彎,“承蒙相讓,那我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