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的手掌很大,輕而易舉控製住她的手。
他掀開被子一角,緩緩坐起身來,黑眸凝視著床上的陶緹。她還是一副熟睡的樣子,麵若芙蓉,唇瓣嫣紅,一頭烏黑如雲的青絲散亂著,幾縷落在她嬌嫩的臉頰,平添幾分嫵媚。
或許是感受到手中的束縛,她有些不滿的蹙起眉頭,嘴裡似乎嘟囔著什麼,含糊不清。
這是夢到什麼了,大晚上的這般活躍?
難道是……醉仙居的小倌?
她與許聞蟬交好,之前是不是去過那種地方,亦或是很想去?
裴延的目光陡然冷了幾分,粗糲的指腹不緊不慢地劃過她瑩白的臉頰、嫣紅的嘴唇、光潔小巧的下巴……最後落在她纖細又脆弱的脖頸上。
“你要乖乖地。”
他嗓音低啞的警告道,黑眸灼灼,透著幾分壓抑的危險之色。
“不要亂跑……否則,孤就找個籠子,把你鎖起來,嗯?”
他的指尖冰涼,心頭卻湧上一陣又一陣強烈的燥熱。
陶緹似乎是換了個夢,兩隻小手也不再亂動了。
裴延靜坐許久,好不容易才壓住那份心思,眸光清明的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頰,“好好睡覺,再亂動孤就不饒你了。”
他重新躺下,卻不料眼睛剛闔上不久,那具柔軟的身子又纏了上來。
他的身子一僵。
鼻間重新盈滿女兒家清甜的香氣,裴延難耐的想,如果她再亂摸的話,他索性順水推舟,不再忍耐了。
他半闔著眼,等了等,小姑娘卻沒有再亂摸,隻是抱著他的身子,像是找到了什麼寶藏一般,小臉蹭了蹭他的胳膊,似乎還嘿嘿的笑了一下,嬌憨極了。
裴延微微垂眸,看著依偎在懷中的小腦袋,再看那條橫在胸前的胳膊,一時間倒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最終,他沒有推開她,而是由她這般抱著,一起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
陶緹迷迷糊糊睜開眼時,入目是一張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明淨且溫柔的光透過紅羅帳子,籠罩在男人如畫的眉目上。
他鼻梁英挺,薄唇微抿,宛若一尊玉雕的睡美人。
一睜眼就有美男看,應該是件令人心情愉悅
的事情,但是——
為什麼自己大半個身子都在他懷中!?
難道自己昨天晚上……獸性大發,把他給糟蹋了?
陶緹下意識的屏住呼吸,輕輕的掀開被子一角,視線悄咪咪的往下挪去。
裴延是平躺著的,寢衣有些淩亂,領口敞開,可以看到冷白的肌膚,還有若隱若現的胸肌。
沒想到他個病弱之人,身材倒挺好的,雖然隻露了這麼一點,但以小見大,胸肌有了,腹肌應該也有吧?
哎喲,不對不對,現在是想胸肌的時候嗎!
陶緹趕緊收回亂七八糟的念頭,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好,寢衣還穿在身上。
她暗暗鬆了口氣,見裴延還熟睡著,趕緊將身子往裡挪了挪,與他拉開一段距離。
幸好是自己先醒過來,否則要是裴延先醒來,見到這一幕多尷尬啊。
她這邊慶幸著,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側男人的睫毛輕輕動了兩下。
陶緹這會兒也睡不著了,一想到自己抱著個男人睡了一晚,她又羞愧又窘迫,隻想趕緊離開這小小的床帷之間,出去透透氣,冷靜一下。
思及此處,她躡手躡腳的掀開被子,緩緩地往外爬過去。
為了不驚擾睡在外側的裴延,她兩隻手小心翼翼的撐著,先撐過去一隻手,再邁出一條腿,送過去半邊身子。
就在她準備跨過另外一條腿的時候,方才還安靜睡著的男人忽的抬手翻了個身,那手剛好勾住她纖細的腰肢,一下子就把她重新帶回床裡。
這猝不及防的動作,把陶緹嚇了一跳,險些沒叫出聲來。
男人的手臂修長有力,沉沉的搭在她的腰身上。他的身形本就高大,這個曖昧的姿勢,像是將她整個人都圈在懷中一般。
她的臉離他的胸膛很近,小巧的鼻尖隻差一點點就會蹭上他溫熱的皮膚。
鼻間滿是男人濃烈的氣息,除了那清冽的雪鬆香氣,還摻雜著某種強烈的雄性氣息,令人莫名的臉熱心跳。
周遭很安靜,可她劇烈跳動的心臟咚咚咚的敲擊著耳膜,鼓噪的很。
他這是醒了麼?
陶緹忐忑的想著,感受到他的手掌貼在腰間散發的陣陣熱意,小小的咽了下口水,輕喚了句,“殿下?”
沒有回應。
那大概是
還睡著,隻是碰巧翻了個身。
她鬆了口氣,還好是睡著的。
陶緹輕輕扭了下腰,試圖從他的懷抱中離開。
她小心翼翼的,卻不知道男人正睜著一雙幽深的黑眸,平靜的看著她羞澀又小心的樣子,薄唇勾起一抹愉悅的笑來。
裴延倒也沒太為難她,畢竟太過分了就容易露餡。
他裝著還是睡熟的樣子,配合她的動作,讓她下了床。
聽著小姑娘下床後如釋重負的一聲呼氣,還有那輕快離去的腳步聲,床上的裴延緩緩睜眼,坐起身來。
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想到她腰肢柔軟的觸感,那貼在他腰間的飽滿……
其實剛才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撕下偽裝,牢牢地將她禁錮在身下,按住她的腰肢狠狠地占有,讓她在他身下婉轉嬌啼。
但他一直都是個很有耐心的獵人。
他可以慢慢等,等那單純乖巧的小獵物,自己投到他的懷中。
………
陶緹在庭院裡溜達了一圈,還練了一段八段錦,確保內心平靜、無欲無求之後,才重新回屋。
裴延已然梳洗完畢,大概是為了出宮,他穿著一身尋常的銀灰色錦袍,腰係玉帶,烏發束起,用一枚白玉冠固定,真真是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1]
陶緹看得出他想打扮的低調些,但頂著這樣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就算套個麻袋回頭率也是百分百的。
見她進來了,裴延眸中綻出溫和的笑意來,“你今日倒醒得早。”
陶緹一見到他,大腦就不自覺想到床帷間的事。
小臉驀得一紅,有幾分不自在的避開他的目光,小聲道,“大概是想到今天能出宮,就高興的睡不著了。”
裴延見她雪白的臉頰透著淡淡的緋紅,輕聲道,“那你先梳妝一番,待用過早膳,咱們便出發。”
陶緹嗯了一聲,裴延便離開了寢殿,在廳堂裡等她。
約莫半柱香後,她梳妝完畢,緩緩走到了裴延麵前。
她今日打扮的也很低調,上著一件梨花白對襟暗花輕紗裳,下著一條蓮青色萬字曲水織金連煙錦裙,梳著個矮髻,插著一根翡翠攢銀絲八爪菊花釵,耳著一副綠玉耳墜兒,襯得她的肌膚越發白皙瑩潤。
裴延打量了她
一番,溫聲誇了一句,“很好看。”
“那也比不過你好看。”陶緹輕鬆地調笑了一句,又道,“用膳去吧,我有些餓了。”
兩人一起往外走去,兩旁的宮人瞧著他們的身影,不約而同的想著:太子和太子妃可真是一對璧人,登對極了。
早膳主要是禦膳房準備的,有縐紗餛飩、炸饅頭片,棗糕、蜜糕卷、甜心糕和酥糖麻餅,各色醬菜,糟魚、海鹽蛇鮓、煎三色鮮,外加兩碗冰糖燕窩羹,一堆食物擺了滿滿一桌,好在每樣的分量不算多,勝在精細豐盛。
陶緹一入座,先端著餛飩吃了起來。
這縐紗餛飩是她指點孫總管做的,到底是禦廚,水平在那放著,她隻簡單描述了兩句,孫總管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隻見一個個小巧滑嫩的餛飩裝在一個大青瓷碗裡,湯汁清澈,餛飩表麵極薄,皺皺的,緊緊地包裹著裡頭的微微紅的餡料,湯麵清澈鮮濃,飄著些許蛋花,一層嫩綠的蔥花做點綴,再澆上一勺米醋和生抽,熱氣騰騰,香氣滿滿。
夾上一個餛飩,入口嫩滑,餛飩皮薄如紗,沒有半點粉感,滑溜溜的恨不得一口就吞下去。三鮮餡料Q彈多汁,肉質細膩。吃一個餛飩喝一口湯,那幸福舒坦的滿足感,真是誰吃誰知道。
不一會兒,陶緹便將一碗餛飩吃了個精光,抬眼一看,裴延那一碗也吃的差不多。
她彎眸一笑,她就知道清淡鮮美的縐紗餛飩他一定會喜歡吃的。
裴延一抬起頭,就見小姑娘一隻手托著腮,一副溫溫柔柔的笑模樣望著他。他眼波微動,輕聲道,“你為何這般看著孤,可是孤有何不妥?”
“沒、沒什麼。”陶緹搖了搖頭,她總不能說,看他吃的這麼開心,她有種投喂小動物的成就感吧?
馬車早已在瑤光殿外候著了,兩人用過早膳後,稍作休整,便一起出發。
如今快三月底,天氣愈發暖和,草長鶯飛,桃紅柳綠,一派春光融融的好景象。
馬車噠噠噠的往宮外駛去,出了巍峨高大的宮門,周遭便由安靜漸漸變得熱鬨起來。
裴延端坐著,輕聲問她,“東市和西市,你想先去哪邊逛?”
陶緹掀起簾子一角往外看,他們現在正在朱雀大
街上,東西兩坊就在她的左右方向。
昨兒個許聞蟬與她說了許多外麵的熱鬨,鎮北侯從不拘著她,是以她雖然才來長安兩年,卻比原主這麼個土生土長的長安人還要了解各坊市的情況。
東市和西市無疑是長安城最熱鬨繁華的地方,相當於現代北京的王府井、上海的人民廣場、廣州的北京路。
這裡商業發達,各行各業欣欣向榮,珠寶閣、胭脂鋪子、綢緞莊、騾馬行、書齋、茶館、酒樓,一間間店鋪鱗次櫛比。路旁還有不少賣菜的、賣藝的、擺小攤的,熱鬨程度半點不輸現代的商業區。
東西兩坊雖然都包羅萬物,但也有差彆,東市賣的多是本土的貨物,西市賣的更多是番邦異族的貨物,像是香料、草藥、琉璃、珍珠、瑪瑙、水晶、皮革皮草等。
略一思索,陶緹道,“先去西市吧?”
裴延聞言,挑眉看她,本想問為何想先去西市,還不等他問,就聽到小姑娘滿臉期待道,“阿蟬說西市的胡姬跳舞可好看了!”
裴延,“……”
嗯,白天並沒有什麼胡姬跳舞,要跳也是夜裡在平康坊跳。
馬車調轉往西市而去,過了三個坊市,便到了。
西市裡熱鬨非凡,嘈雜的聲音裡除了長安的雅言,還有各地的方言,以及濃重胡腔的官話。
陶緹在車裡戴好了帷帽,彎腰鑽出馬車,裴延已然在車旁站著,很是自然的朝她伸出手。
陶緹剛準備伸出手,猛地想起今早他摟住自己的腰……好像就是這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