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太過灼熱,陶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頭沒來由的一陣虛。
她抿著唇,視線生硬的轉開,“我想出去玩呀,成日待在宮裡怪無趣的。而且我打從出生就一直在長安城裡,都沒去過彆處。聽說洛陽的繁華僅次於長安,我也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裴延眯起黑眸,尾音拖得有點長,“是這樣?”
“嗯嗯。”陶緹忙不迭點頭,又補充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
裴延的呼吸不由自主屏住,直直的望向她。
說到另一個原因,陶緹就很有底氣了,他迎上裴延的視線,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借著這個機會去外麵好好考察一番,了解一下風土人情。”
裴延,“……”
緩了緩,他挑眉,覺得好笑,“考察風土人情?你還想當官不成。”
陶緹道,“我想開家點心鋪子。”
裴延,“……?”
陶緹道,“初步計劃是開家點心鋪子,要是能順利開張,且收益不錯的話,以後有可能再開些茶館酒樓之類的……要是在長安開得不錯,沒準還能在彆的州府開連鎖呢……”
裴延試圖從她的臉上尋到些開玩笑的成分,卻無果。
她興致勃勃的說著她的安排與規劃,眼波流轉間,神采飛揚。
她的目光是那樣熱切、向往,仿佛剛剛破殼而出的幼鳥,帶著對廣袤天空的向往。
裴延微微側過身,纖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他眼中濃烈湧動的陰暗與占有-欲。
她口中的未來,光明又美好。
卻,沒有他的存在。
於她而言,這樁婚事像是囚住她的牢籠吧?
可他怎麼會放開她?殘忍也好,自私也罷,隻要是他想要得到的,他都會不擇手段的得到。
哪怕……折斷她的翅膀,親手將她囚住。
“殿下,殿下?”
嬌軟悅耳的聲音在身旁響起,裴延回過神。
再次抬眸,他眼中的陰鬱冷戾全然不見,還是平日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輕淺一笑,“嗯?”
陶緹雙手合十,眨著大眼睛,可憐巴巴的望向他,“拜托,拜托,殿下,你就帶我一起去嘛。”
這軟軟糯糯的嗓音,嬌滴滴的求著他,又讓他胸口
一陣氣悶。
原以為她是想陪著他,才跑去求父皇。
實際卻是她為了和離後的日子做打算,才這般期待去洛陽……
裴延嘴角繃直,忽的,他抬手捏住了她軟乎乎的小臉蛋,沉沉道,“彆說了。”
她這撒嬌求情的小模樣,真讓他恨不得將她按到床上,狠狠欺負一通,讓她乖一點,安分一些。
他、他捏她的臉?
陶緹呆了,“……”
裴延也恍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那一瞬間的失態,他的手指迅速拂過她的臉頰,輕咳一聲,低聲道,“你臉上沾了點東西。”
陶緹,“……是麼?”
她還懵懵懂懂的伸手往自己臉上擦了擦,好像沒有臟東西啊?
裴延岔開話題,盯著她,“你真的想去?”
陶緹鄭重點頭,“嗯嗯!”
清澈的眸子寫滿堅定。
裴延輕輕轉動著手上的白玉扳指,思索片刻,到底還是不忍見她失望,薄唇微動,“那就去吧。”
這話像是點燃了引線的煙花,小姑娘的眉眼一下子絢爛起來,語氣也透著輕快,“真的啊!我就知道殿下你最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他最好了?
不,他才不是什麼好人。
不過,她這雀躍的小模樣,還真是……怪招人喜歡的。
裴延輕咳一聲,轉過身道,“時辰不早了,咱們再走兩圈,該回屋歇息了。”
陶緹乖乖地跟在他身旁走著,一路上那張小嘴沒閒著,一直叭叭叭的念叨著要準備哪些食物帶去路上吃。裴延靜靜的聽著,時不時附和兩句。
等兩人依次洗漱完,朦朧的月亮悄悄地爬上梢頭,夜愈發的靜了。
幔帳放下,空氣中是淡雅好聞的安息香。
陶緹與裴延並肩躺著,夜已經深了,兩人都闔著眼,準備入睡。
陶緹的睡眠質量一向很好,放在往常,幾乎是一沾枕頭沒多久就能睡過去的,可今夜,她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卻不自覺想起白日遇到裴長洲的事。
自己如今與裴長洲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現在自己仰仗著太子妃的身份,還能壓他一頭,但……風水輪流轉,日後裴長洲當上太子,有了權力與地位,他會怎麼報複自己呢?
唉,好端端穿到了
這麼個朝代,還是這麼個倒黴身份。
若是裴延能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多好呀,有他罩著,自己也能安安穩穩過日子,等到陽壽儘了,再去地府投胎回去。可裴延也就隻有一年多好活,唉,人走茶涼,自己的好日子真是過一天少一天了……
陶緹越往後想,越是心煩意亂。
這心思一亂,怎麼躺著都覺得不對勁,一會兒覺得耳朵癢,一會兒覺得肩膀涼,一會兒又覺得枕頭墊的有點高。
她自認為她的這些小動作已經放的很輕柔了,可在她第N次調整枕頭姿勢時,身側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睡不著?”
陶緹的動作僵住。
須臾,她小小聲道,“我……我不是故意把你吵醒的,我不動了,你趕緊睡吧。”
身側傳來翻身的聲音,他的聲音離她近了點,沙啞又低沉,“是因為要去洛陽,才睡不著?”
“呃……不是。”
“那是為何?”認真詢問的語氣,帶著溫柔關懷。
或許是他的語氣太容易讓人卸下防備,又或許是人在深夜裡比較感性,陶緹斟酌片刻,決定跟他聊一聊。
於是,她也翻了個身,這麼一來,兩人就成了麵對麵躺著。
幔帳遮得嚴嚴實實,但還是有昏昏燭光透過輕紗照射進來,彼此能看到對方的麵部輪廓,還有那透著亮光的眼睛。
陶緹咬了咬唇,旋即輕聲問,“殿下,你的身體……真的沒辦法治好麼?”
裴延靜了一瞬,顯然沒想到她半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竟是為了這事。
沒有肯定也沒否定,他隻是反問,“為何突然這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