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八菜一湯一點心整整齊齊擺上了桌,還有一壺楊梅酒和一壺荔枝膏水,乍一看就讓人食欲大增。
景陽長公主一一掃過,美眸中露出詫異之色,“阿緹,這些都是你做的?”
陶緹笑了笑,青禾忙替她說,“是呀,母親,這些都是表嫂做的,表嫂可厲害了!”
景陽長公主不住地點頭,欣賞的看了一眼陶緹,入座後,又對張氏道,“你這個女兒真是不錯!”
張氏神情複雜,訕訕笑了一下,視線落在這一大桌子水平極高的菜肴上,心頭泛起疑惑來:女兒的廚藝何時這麼好了?
上次見麵時,阿緹做的一些小吃,或許可以解釋為是她閒時瞎琢磨出來的,但這一桌子菜肴,精細程度,半點不輸給皇宮的禦廚,沒有一定的水平是做不出來的。
陶緹那邊不知張氏的心思,她自己嗅著這香味都餓了,便趕緊張羅著大家動筷子,“姑母,母親,青禾,都快吃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景陽長公主不是貪吃之人,原本喝了一盅冰糖雪梨燕窩後,她並不怎麼餓。可是現在麵前對這一桌子菜,她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食欲。
她喝杯清茶漱了下口,旋即拿起筷子,伸向了那道色澤紅亮的元寶紅燒肉。
這道紅燒肉的做法與其他紅燒肉差不多,隻是菜中加入了鵪鶉蛋,一顆顆油炸過的鵪鶉蛋金黃渾圓,看起來像是一個個小元寶,故而取了個元寶紅燒肉的名字。
長公主先夾了一塊皮薄肉嫩的紅燒肉,隻見那紅燒肉紅彤彤亮晶晶,夾起來時還顫巍巍的,裹滿了香濃的汁水。送入嘴裡,軟糯滑嫩,肥而不膩,入口即化,鹹味和香味恰到好處,肉香中還混合著冰糖的淡淡甜香,格外醇美。
“酥爛而形不碎,香糯而不膩口。好,這紅燒肉滋味真不錯。”景陽長公主評價著,又夾了一個鵪鶉蛋送入嘴裡。
那鵪鶉蛋吸足了濃鬱的湯汁,蛋白光滑細膩,蛋黃又粉糯鹹香,極具風味。
長公主很是喜歡這道菜,連著吃了三塊紅燒肉,才稍稍滿足,將筷子伸向彆的菜。
青禾那邊舀了一大勺土豆燉牛肉,澆蓋在晶瑩剔透的白米飯上——
這澆飯的習慣,還是上回跟陶緹吃宮保雞丁時學的。
燉得稀爛的土豆塊與濃稠的湯汁融化在一起,充分浸透了米飯,青禾舀起一勺拌飯,送入嘴裡,粉粉糯糯的土豆濃香四溢,滿滿的澱粉給人一種極大的滿足感,而且越嚼越香,牛肉與土豆相輔相成,融合出極其鮮美的香味。
“這個牛肉好嫩啊,又嫩又酥爛,口感軟滑。”
青禾享受的讚道,嘴裡剛吃完,又舀了一勺,“我能配著這道菜吃兩碗米飯。”
陶緹見小姑娘吃的高興,心裡也高興,自己夾了一塊桂花鴨在碗裡,鴨肉清甜鮮嫩,吃到嘴裡還留有淡淡的桂花酒的香味,越吃越上癮。
“阿緹,這道菜叫何名?瞧著怪有意思的。”張氏指著一道炸得金黃的小圓子,好奇問道。
陶緹眯起眼睛笑道,“這道菜叫腰纏萬貫。”
桌上幾人都來了興趣,“為何叫這名?”
陶緹夾起一枚,道,“我這不是在開鋪子嘛,做菜也想取個好兆頭。而且你們看這道菜,鵪鶉蛋上纏著麵條,麵條一炸,金燦燦的,可不就像是腰上纏著一大堆金閃閃的錢麼。這一層金色麵條包著鵪鶉蛋的白,咬下去,白裡麵又包著金,寓意金銀不斷,財源滾滾來。”
幾人聽了,也都覺得有趣,紛紛伸筷子夾了一個,沾了些番茄醬,品嘗起來。
外麵那層炸的金黃焦脆,裡頭卻是嫩嫩的,雖算不上極其美味,但配著酸酸甜甜的番茄醬,也彆有一番風味。
桌上幾人邊吃邊聊著,陶緹見張氏與景陽長公主談笑風生,也放下擔憂,敞開肚皮吃了起來。
一頓飯吃完,四人都撐得不行。
景陽長公主連連擺手,哎喲道,“多少年沒吃過這麼撐了。阿緹,以後我可不能再來你這瑤光殿,再多來幾回,我這腰身都得粗一圈。”
“母親,我早說了吧,表嫂做的飯菜可香啦。”青禾笑眯眯,捧起荔枝膏水小口小口的喝,這種微微涼又微微甜的清新飲品,在炎炎夏日裡喝,簡直再舒爽不過。
張氏貪喝了幾杯楊梅酒,此時麵頰泛紅,處於微醺狀態,心情也很不錯。吃飯前她與景陽長公主聊得意猶未儘,這會兒又繼續聊了起來。
瑤光殿這邊其樂融融,錦雲宮內卻是一片死氣沉沉。
裴靈碧像具屍體一般,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眼窩深陷,極其憔悴。
宮人們也不敢上前再勸,她的情緒十分不穩定,但凡有半點不如意,非打即罵,很是駭人。
裴靈碧睜著空洞的眼,直直盯著水青色繡蔓草紋幔帳,腦海內一直重複著昨夜分彆時,周皇後與她說的話——
“靈碧,這件事,你得一個人扛下來,絕對不能牽連周家和你皇兄……你不要怨恨,不要覺得委屈,你得記住,周家與你皇兄,才是你這輩子的倚靠。”
“嫁給三郎隻是權宜之計,放心,你先嫁過去,你若不想與他當夫妻,我會私下叮囑他,不會讓他碰你一根手指頭。”
“你先忍一忍,等你皇兄登上皇位,母後一定立刻讓他下旨,讓他允你和離,到時候母後再給你尋一門好親事,讓你做最尊貴的長公主。”
“不會等太久的,你放心,最多不過三年,三年之內,你皇兄一定能坐上那個位置!你先忍下這委屈,等日後,母後定會將你今日所受之恥,一一還給景陽、青禾、還有那個陶緹!”
字字句句,一遍又一遍在裴靈碧的腦海中回響著,從黑夜到白天,從清晨到黃昏。
她恨呐,怨呐,不甘心呐,眼淚都快流乾了,卻無能為力。
她知道自己現在就是一顆被拋棄的棋子,可偏偏,她也隻能聽從母後的安排,隻能將希望寄托於周家和皇兄身上。
她隻能一遍又一遍給自己催眠,告訴自己忍過這三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殿外守著的宮女們,聽到殿內又傳來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喊叫聲,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互相對視一眼,都是在問:二公主這是受到的打擊太大,瘋了麼?
………
絢爛的晚霞鋪滿長空,踏著夕陽,裴延回到瑤光殿。
陶緹那邊正送景陽長公主她們出去,幾人在花團錦簇的庭院前碰見,都停下了腳步。
互相見了禮後,景陽長公主單獨將裴延叫到了一邊,有事與他說。
陶緹稍稍瞥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先送張氏出門。
靠近花圃的廊下,景陽長公主又恢複那副端莊持重的長輩形象,一臉欣慰的對裴延道,“延兒,阿緹是個很不錯的姑娘,長得好,廚藝好,性格好,心底好,最最重要的是,她對你是有情意的。”
裴延俊美的臉龐揚起淺笑,頷首道,“嗯,阿緹很好,這點侄兒一直知道。”
景陽長公主瞪著眼道,“女人的真心很寶貴的,你可得好好待她,明白了麼?”
裴延神色認真,應道,“姑母,你放心,侄兒此生絕不負她。”
景陽對自家大侄子的品格還是很有信心的,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滿意道,“你記住你今日的話。”
說著,她又想起什麼似的,擰起眉頭道,“話說回來,你與阿緹成婚也半年了,她的肚子怎麼還沒動靜?你們倆也得攢攢勁兒,努力造出個孩子來呀。阿緹要是懷上了,有了第一個皇長孫,周家的氣焰直接打消一半,哪敢像現在這般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