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日,正是狩獵的好時節。
往年秋天昭康帝也會舉辦狩獵,但大都是在八月底,秋高氣爽獵物肥美之時。今年為著讓戎狄使團也參與到這一盛事中,昭康帝特地將秋狩的日期提前到月初。
於是乎,在陶緹癸水結束的第二天,她便坐上了去驪山圍場的馬車。
每年的秋獵都十分熱鬨,除了大淵皇室成員,高品階的文武官員、身有誥命的官員女眷等都會參與。這一回,又多了戎狄使團,一路上真是聲勢浩大,很是熱鬨。
青禾從前是不愛湊這樣的熱鬨,畢竟她不會騎馬,更彆提拉弓射箭了,去秋狩簡直毫無參與感。
但這回聽說陶緹和許聞蟬都會去,青禾的心思也活泛起來,求著景陽長公主讓她也去。
景陽長公主看到自家寶貝女兒願意出門,尋思著上回在竹林雅苑受到驚嚇,這回出去散散心也好,自是滿口應下。
景陽長公主也是個好熱鬨喜騎射的,見一雙兒女都會去,她便也一起去。
私底下她還約了張氏一起,但張氏以身體不適為由,推辭了。
為了這事,景陽長公主還特地跑陶緹麵前吐槽了一番,大意是:你母親真是年紀越大,人就越發無趣。
陶緹訕訕笑了,轉臉繼續跟青禾和許聞蟬玩葉子牌。
前往驪山的一路上,她們仨人共乘一輛馬車,說說笑笑,吃著陶緹準備的各種小零食,就跟小學生秋遊似的,十分快活。
許聞蟬對狩獵格外向往,圓圓的臉蛋紅蘋果似的,眼眸亮晶晶的,“為了這次秋狩,我還新做了一套騎射服,還買了一把上好的弓箭。聽說圍場裡有狐狸,我爭取打三隻,咱們一人一條,正好冬日裡用來做圍脖!”
青禾一臉崇拜,“阿蟬,你的騎射這麼厲害麼!”
許聞蟬抬起下巴,有點小嘚瑟,“那必須的呀。”
陶緹笑了笑,對許聞蟬道,“我剛才總算看到你兄長們的廬山真麵目了,嘖,你那六個哥哥真跟你父親一個模子刻出來,又高又壯又黑。相比之下,你七哥簡直是你們許家的一股清流。”
陶緹這話沒有半點誇張,定北侯的基因真是十分強大,前麵六個兒子遠遠看去,跟俄羅斯套娃似的,一看就是親兄弟。
而在那群套娃裡,一襲白色騎射服的許光霽,墨發高束,腰佩長劍,麵如冠玉,唇紅齒白,真真擔得起“玉麵小郎將”這一稱呼。
許聞蟬聽後,嘿嘿一笑,“是吧,我就說我七哥長得不錯!阿緹,你剛才瞧見麼,不少小娘子都在偷偷瞧我家七哥呢!果然他還是得出來走動走動,之前一直窩在家裡,周沐顏她們又詆毀他,把他說成個粗野莽夫,好名聲都要敗壞了。上回他去那個雅集露了個麵,回來之後,就有不少人上門打聽他的婚事呢。”
她往嘴裡丟了塊豬肉脯,信心滿滿道,“上回雅集,展現了我七哥的文采。這回秋狩,我七哥再好好表現一番……那些家裡有閨女的官員們一看,嗬,好一個文武雙全的乘龍快婿!還不得上趕著將女兒嫁給我七哥!”
陶緹被逗得笑出聲,眼角餘光瞥過一側的青禾,勾唇道,“可惜我家中的那些姐妹都不合適,不然我都想讓你七哥當勇威候府的女婿了。”
她這話一出,果然看見青禾嬌柔的眉眼間浮現一絲惆悵與失落。
陶緹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揚聲道,“青禾,你覺得呢?”
青禾一怔,“啊……”
陶緹挑眉道,“你覺得許小將軍怎麼樣?”
許聞蟬也湊了過來,大眼睛期待的看向青禾,等著她的回答。
在兩個小姐妹的熱烈注視下,青禾白皙的臉頰泛起紅暈,垂下頭,小聲道,“許小將軍人很好……”
陶緹看著青禾緊緊揪緊裙擺的小手,偷偷笑了。
許聞蟬則是長舒了一口氣,“呼,縣主你不討厭我七哥就好。你是不知道,我七哥一直為馬球場上的唐突而自責不已呢。他生怕你覺得他是個登徒浪子,對他印象不好。”
青禾羽睫輕顫,忙道,“我、我不討厭他的。”
許聞蟬呲牙笑,“嗯嗯,這就好,我七哥知道了,肯定也鬆口氣。”
陶緹在一旁瞧著,心裡尋思:阿蟬這是還沒看出青禾和許光霽之間的情意?
唔,趁著這次秋狩再好好觀察一下,看看這兩人之間到底到了哪一步了。
若是郎有情,妾有意,自己也樂得拉阿蟬一起當回助攻。
.........
到達驪山圍場時,已是午後。
早在三天前,圍場的帳篷便紮好了。浩浩湯湯一行人來,直接拎包袱入住。
略作休整後,昭康帝便召集眾人,迫不及待的開始舉行狩獵賽。
隻見高高搭起的休息台上,寬大的棚頂遮蔽著烈日,昭康帝、周皇後、景陽長公主分坐上座。
諸位王公貴族子弟也都換上騎裝,背著弓箭,整齊劃一的站成四排。
陶緹和青禾坐在景陽長公主的手邊,倆人皆是一副清雅飄逸的打扮,反正她們也不上場。
除了吃,陶緹真沒其他愛好,騎馬射箭的更是算了,她懶得動。
不過看著換上騎裝的裴延,陶緹眼睛不由自主的冒著光——
裴延今日穿著一身玄色繡對鹿聯珠紋的騎裝,身形挺拔,姿容出眾,雖然其他世家子弟長得都蠻俊俏的,但與裴延一比,立刻就拉開了距離。
陶緹:今天也是裴延用美貌殺人的一天呢。
心有感應般,裴延微微偏過頭,一眼就看到自家小姑娘一臉愛慕的模樣。
他唇角微掀,朝她溫和一笑。
陶緹臉頰一下子熱了,內心的小鹿在哐哐哐撞大牆:啊啊啊他好帥!這麼帥,還是我的!!
按照位置,站在裴延身旁的就是二皇子裴長洲,他將裴延與陶緹之間的互動儘收眼中,一張臉陰沉可怖。
心頭忍不住狠狠唾罵道:真是不要臉,光天化日之下眉來眼去!尤其是這個陶緹,真是個賤人,明明年前還對自己愛得死去活來。一嫁入東宮,轉眼就變了心,現在還當著自己的麵與裴延這個病秧子**。
雖然裴長洲對陶緹並無半分真心,但看著從前眼巴巴追在自己身後的女人,轉眼與彆人恩恩愛愛,他真是渾身不舒坦!
除此之外,更讓他心煩的是,似乎真的如裴靈碧警告的那樣,裴延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好。
就比如此刻,一襲騎裝的裴延,豐神俊朗,精神奕奕,哪裡還有半點病弱的模樣?
聽說父皇已經尋到了一絲徐文鶴的蹤跡,若是真的將徐文鶴找到了,徐文鶴又剛好將裴延給治好了,那自己該怎麼辦?
忍了這麼多年,熬了這麼多年,難道一直屈居於裴延之下?
裴長洲心頭混亂,眼眸愈發陰鷙,滿是不甘。
就在這時,戎狄使團也到場了。
瓊綺穿著一身寶藍色騎裝,腰佩著鑲滿彩色寶石的皮帶,身高九尺,魁梧又雄壯,很是威風凜凜。
甫一出場,也吸引了無數小娘子的目光。
其中,也包括陶緹的。
看著自家好友這麼帥氣拉風,陶緹強壓住朝她揮手的衝動,隻滿臉歡喜的看向瓊綺——
不得不說,海王與生俱來的那種魅力,無論是男身還是女身,都無法遮掩。
瓊綺自然也對上陶緹的目光,朝她抬起下巴,挑了下眉。
這個動作,頗有幾分風流。
見證了陶緹注意力轉移全過程的裴延,“……”
他不動聲色的握緊了腰上的匕首,殺意在暗湧。
好巧不巧,裴長洲也瞧見了,頓時幸災樂禍起來。身子朝著裴延靠去,壓低聲音,曖昧道,“太子,我看太子妃跟這位阿史那王子關係匪淺啊?”
裴延轉過臉,桃花眼中淬了冰似的,直勾勾看向裴長洲,“你想說什麼。”
裴長洲被他這冷冽的氣勢一震,臉上的笑容僵住,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裴延這般冷硬的態度。
不像平日裡的溫文爾雅,剛才那一瞬的裴延,恍然間竟有幾分父皇的威嚴。
裴長洲悻悻的摸了下鼻子,“我不過提醒太子一句而已。”
裴延淡淡道,“太子妃是我東宮的人,她的事,輪不到你來置喙。”
裴長洲有些丟麵子,強撐著笑道,“太子這話就見外了,怎麼說我也要叫太子妃一聲嫂子。”
裴延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般,薄唇掀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可不就是見外麼。”
這下,裴長洲的笑掛不住了,目光都變得陰惻惻的。
裴延並不理他,垂下眼,按了按腰間的匕首,覺得心煩。
一個兩個的,煩到他殺意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