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緹本來還有些糾結,要不要前去探望一下瓊綺。
但很快她就發現,這是個天時地利人和的絕佳機會——
首先,大部分人都在篝火晚會,帳篷這邊隻有兩支輪流巡邏的侍衛。
其次,她回自己帳篷的這條路,正好會經過瓊綺的帳篷。
最後,也是最最最重要的是,走到瓊綺帳篷附近時,玲瓏突然發現陶緹的一隻耳環掉了,她二話沒說,帶著兩個小太監就彎著腰四處找。
眼見著黑燈瞎火的,玲瓏她們埋頭找的認真,陶緹捏緊拳頭,心一橫:
她就進去看一眼,很快就出來的!
陶緹憋著一口氣,壯著膽子,快步往瓊綺的帳篷走去。
她這會兒正緊張著,全然沒空思考帳篷門口連個看守的侍衛都沒有,是件多麼不尋常的事。
她更沒注意到,當她掀簾走進去時,玲瓏找耳環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扭頭盯著那頂帳篷,目光複雜。
.
帳篷內,燭光惶惶,瓊綺正躺在床上睡覺。
“阿綺,阿綺!”陶緹快步走到床邊,壓低聲音喊著。
瓊綺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見著好友的臉龐,又驚又喜,“阿緹!”
她努力坐起身來,“這會兒你不是應該在那什麼篝火晚宴麼,你怎麼過來了?也不怕被人發現!”
“我這不是聽說你摔斷腿了,放心不下。”陶緹掀開她的被子,看了一眼,隻見她的腿纏滿了繃帶,跟木乃伊似的,眉頭蹙起,輕聲道,“是不是很痛?”
瓊綺淚眼汪汪,嘴巴一撇,“是啊,可痛了!”
陶緹一時間也不好計較她頂著猛男臉嚶嚶嚶賣慘的事,小聲道,“你讓你屬下給你熬點骨頭湯補一補……話說回來,你的騎術那麼好,怎麼會墜馬呢?”
說到這裡,瓊綺一秒收起委屈的神情,拉過陶緹的手坐下,神色嚴肅,“我被暗算了。我當時騎著馬,明顯感覺有暗器破風的聲音,應當是彈弓打中了馬腹,所以那匹馬才會突然發狂。”
“暗算?!”陶緹瞠目,“大淵和戎狄這些年一直修好,這個節骨眼暗算你,是想挑起兩國的紛爭嗎?誰那麼大膽子!”
瓊綺不語,淺色眸子深深地看向陶緹。
陶緹,“你這樣看我乾嗎?”
瓊綺,“或許跟你有關。”
陶緹,“???”
瓊綺懶洋洋的挑眉,“你的親親夫君。”
陶緹驚愕,裴延?
她一張小臉包子似的皺起來,毫不猶豫反駁道,“不可能,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他那麼好,那麼善良,那麼……”
“打住,打住!”瓊綺翻了個白眼,“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那台詞簡直太像瓊瑤劇裡渣男描述小白花?”
“……反正就是不可能,他人很好的。而且他跟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害你?”
“你還總說我蠢,我看你才最蠢的!”瓊綺坐直了身子,伸手點了一下陶緹的額頭,“憑著我閱男無數的經驗,你家太子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單純無辜。”
陶緹一愣。
瓊綺挑眉,“或許,你聽說白切黑嗎?”
陶緹呆了許久,回過神來,還是不太相信,“你說他的溫柔好脾氣,都是裝的?”
瓊綺抿唇道,“我就跟他見了兩麵,是什麼程度的白切黑,我也不好下定論。但他這個人,占有欲很強,你看,我才跟你走近了一點,他在林中又是舉起弓箭對準我,又是暗中傷我的馬……我琢磨著,若不是顧忌著我的身份,他不好直接殺我,否則我早就涼涼了。”
聽到瓊綺的話,陶緹心頭“咯噔”一下。
她自然相信好友的,她沒必要編出這些事情來唬自己。
“反正你彆傻乎乎的,被人賣了還倒給人數錢!”瓊綺見她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心中歎氣:
唉,小阿緹也真是倒黴,初戀就碰到這樣城府深沉的男人,完全被吃得死死的。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提議道,“阿緹,要不你跟我回戎狄吧?我那汗王父親很寵愛我的,不出意外,汗位應該是我的。到時候你當我的王妃,咱倆一起紅塵作伴,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間繁華——”
陶緹鬱悶道,“彆說笑了,我現在是太子妃誒,哪能說走就走。”
瓊綺收起笑容,眸中有隱憂,“反正你與太子相處時,多留些心……他若對你藏著掖著,你也彆把一顆心毫無保留的給了出去,不然我怕你會受傷。”
陶緹垂下眼眸,心緒複雜,麵上強裝著淡定,道,“阿綺,如果真是他傷了你,我替他跟你道個歉。”
瓊綺擺手道,“嗐,咱們誰跟誰。”
兩人又簡單說了兩句,瓊綺揉了揉她的發,大姐姐似的,“好了,你趕緊走吧,彆讓人發現了。”
陶緹頷首,“你好好養傷。”
她起身,快步往屋外走去。
小心翼翼的掀開氈簾往外看了看,確定外頭沒人時,才麻利的鑽了進去。
可還沒等她鬆口氣,忽然,黑暗中竄出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來。
她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跟麻袋似的被扛上了肩膀。
陶緹大驚失色,剛想喊叫,就嗅到一陣熟悉的冷鬆香味。
她怔住,“殿、殿下?”
那人不出聲,隻大步往前走。
等走到光亮處,陶緹看到他的衣裳,儼然便是裴延那件竹青色錦袍。
真的是他!
她掙紮著,慌張道,“殿下,你這是做什麼,你放我下來。”
裴延牢牢地抱著她的腿,見她亂動,結實的手臂收緊了一些,還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臀,嗓音低沉道,“彆亂動。”
他這動作和語氣,讓陶緹又是羞怯又是害怕,整個人就跟踩鋼絲似的,一顆心吊在空中搖擺不定。
她是腦子也亂糟糟,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他聽到了她和瓊綺的話?肯定是了,不然他不會直接將她扛起,他肯定是誤會了。
可為什麼會這麼巧?還有玲瓏她們人呢?怎麼一個人都不見了。
一時間,瓊綺語重心長的話,像是潮水般湧上來——
“你家太子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單純無辜……
或許,你聽說過白切黑嗎。”
難道裴延表現出來的溫柔、和善、包容、大度,都是他裝的?
陶緹臉色發白。
....
陶緹住的帳篷不遠,她就這般被裴延扛回了帳篷。
宮人們守在帳篷外,低垂著腦袋不敢多看。
玲瓏跺著腳,心急如焚的念叨著,“這好端端的,怎麼就成這樣了呢。怎麼辦呀,太子會不會傷了太子妃……”
付喜瑞也擰著眉頭,搖頭歎息道,“我看殿下這次氣的不輕。”
玲瓏心中自責,倍感煎熬,她心裡是向著太子妃的,可殿下是她的主子,她不得不聽令。
她雙手合十,朝著遠方黑壓壓的天拜了拜,隻希望太子與太子妃能解開誤會,千萬彆為著這事傷了情分啊。
帳篷內,陶緹被丟在了床榻上。
雖然床上墊著厚厚的軟被,但不客氣的被丟下來,尾椎骨還是隱隱泛著疼。
然而,此刻她也顧不上疼,隻本能的往後退,烏黑的眼眸帶著驚懼,直勾勾的看向一步步逼近的男人。
他還是那樣俊美,並沒有怒不可遏的扭曲,深邃的臉龐上表情平淡,看不出喜怒。隻是那雙黑眸,目光灼灼,其間的憤怒如烏雲翻滾著,冷冽又陰沉。
這樣的裴延,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讓陶緹感覺到陌生和害怕。
她一點點的往床裡挪去,他麵無表情的一步步靠近,修長的手輕輕解著袍扣。
直到她的背脊抵到床欄,退無可退,裴延高大的身軀擋住大半的燭光,陰影籠罩著她。
陶緹一張小臉煞白,像是受驚的小鹿般,嗓音發顫,“殿、殿下……”
裴延的衣襟敞開,隱隱約約能看到健碩的胸肌。他俯下身子,朝她伸出手。
陶緹下意識偏過臉,躲開。
裴延瞳孔一縮,像是被她這個動作激怒,冰涼的手穿過她白皙纖長的脖頸,反手捏著她的後頸。
他緩緩地湊了過去,手上用了力,讓她不得不與他對視。
陶緹的眼眸籠上一層氤氳的霧氣,長長的睫毛都有些濕潤,怯怯的看向他。
裴延不輕不重的摩挲著她的後頸,他溫熱的唇貼著她的耳垂,眸色深暗,薄唇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早知道你喜歡野的,孤就不裝了。”
他灼熱的氣息鑽進耳朵,下一刻,他含住了她的耳垂。
陶緹的身子猛地一顫,滿腦子重複著他剛才那句話。
他不裝了。
不裝了。
所以他之前都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