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和小公主滿三個月時,初為父母的裴延和陶緹才敲定他們的大名,在那之前,陶緹一直親切的叫小皇子“崽崽”,叫小公主“囡囡”。
小皇子的大名為裴續,與裴延的“延”字承上啟下,且絞絲旁,與陶緹的“緹”字同偏旁。
小公主的大名為裴桃,小名桃桃,有繁茂碩果的喜慶含義,又是父母姓氏的融合。
裴延與陶緹對這兩個名字極為滿意。
小孩子長起來很快,尤其是嬰兒時期,幾乎隔一段時間就變一個樣子,為了紀念孩子們的成長過程,裴延特地從如意館找了一名畫師,每隔七日就給小皇子和小公主畫一幅畫像。
偶爾他政務繁忙之餘得空了,也會拉著陶緹一起入畫。
無論是陶緹的單人畫、他們倆人一起入畫,或是抱著孩子一家四口的畫像,這一幅幅畫,裴延都仔細的存在一個紫檀木雕花盒子裡,閒時會翻來看看。
陶緹覺得,若是在有手機的現代,裴延絕對是那種把微信頭像和朋友圈都塞滿情侶照和孩子照片的秀恩愛狂魔和曬娃狂魔。
等到阿續與桃桃一歲時,裴延給倆孩子辦了個隆重的抓周儀式。
那一日,阿續和桃桃都仔細打扮了一番。
倆娃娃都穿著簇新的衣裳,脖子上戴著精致華麗的金項圈,白白胖胖的小手上戴著青禾送的金鐲子,腰間除了係著象征長壽的晬囊,還係著一條狼牙掛鏈。
他們本就生的肌膚如雪,黑溜溜的大眼睛如葡萄般水靈,現下這樣一打扮,更是無比可愛。
一出現,立馬吸引了在場所有賓客的目光。
抓周的長桌鋪著紅色的絨布,上頭擺著各式各樣的小東西,諸如筆、墨、紙、硯、算盤、金元寶、胭脂、珠釵、糕點、彩緞、花朵等。
臨要抓周時,裴延還將玉璽放在了桌上。
在場人皆是一怔,就連陶緹都忍不住扯了下裴延的衣袖,悄悄道,“陛下,抓周就圖個熱鬨吉利,玉璽這般重要之物隨便拿出來不好吧?”
裴延捏著她的手,笑得淡定自若,“咱們的兒子是太子,玉璽遲早是他的,拿出來玩玩也沒關係。”
陶緹:好吧,你是皇帝你說了算。
倆孩子被奶娘放在長桌上,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他們身上。
隻見阿續和桃桃互相看了一眼,呀呀呀的用“嬰語”交流一通,爾後達成一致般,一起爬向一個鎏金盤——
那精致的鎏金盤上擺著白雪糕、紅高粱麵餅、打糕、還有幾個大米麵餃子。
倆小家夥爬到那糕點盤前,沒有立刻吃,而是扒拉了一陣,眾人還有些奇怪,但沒過一會兒就明了,這兄妹倆是在分點心呢。
每樣點心,都是你一塊我一塊,分好了,他們才往嘴裡塞。
這可愛聰慧的樣子,看得眾人直樂嗬。
陶緹簡直無語,扶額望天:她怎麼就生了兩個小吃貨呢!
裴延垂下眸,見她微微染紅的臉頰,桃花眼中笑意更深,附耳輕笑道,“親生的無疑了。”
陶緹嬌嗔的瞪了他一眼。
付喜瑞適當在旁邊說著吉利話,“小皇子和小公主可真會抓,這白雪糕意味著心底純潔,紅高粱麵餅意味著驅災辟邪,無災無難;打糕意味著意誌堅韌,大米麵餃子則意味著小皇子和小公主會是滿腹經綸、心胸豁達之人。恭喜陛下,恭喜皇後娘娘,小皇子和小公主這可是大大的福氣啊!”[1]
其餘眾人也齊聲附和著,“恭喜陛下,恭喜皇後娘娘。”
陶緹嘴角抽了抽,大大的福氣?大大的胃口才對。
見那兩個小家夥還在吃,她忍不住拍了拍手,輕輕喚道,“阿續,桃桃。”
聽到親媽的呼喚,倆孩子乖巧的回過頭。
陶緹朝他們笑,內心期盼著:這麼多人看著呢,你們彆吃了,趕緊去抓點彆的東西嘛!
倆孩子哪裡明白母後的心聲,見母後笑吟吟的盯著他們,小家夥呀呀叫了兩聲。
旋即,揣著糕點,就往陶緹這邊爬來。
陶緹,“……?”
不一會兒,阿續和桃桃舉著小手,將手上的糕點往陶緹麵前送。
阿續眼眸亮晶晶的盯著母後,“呀,娘、吃吃。”
桃桃也睜著黝黑的眼眸,學著說,“吃、吃……”
小公主和小皇子都是差不多十個月學說話,如今已經能清晰的說出“阿娘”“爹爹”“姑姑”“姨姨”這些疊字稱呼,當然,他們最先學會且頻繁使用的一個詞,是“吃”。
看著兩個乖巧的孩子,陶緹一顆心頓時就萌化了。
她捂著胸口,心道:自己可真是太棒了,竟能生出這麼一對可愛的寶貝!
裴延彎著腰,溫聲對兩孩子道,“隻給阿娘吃,不給爹爹吃嗎?”
倆孩子似懂非懂的,眨巴眨巴大眼睛,又笑著將糕點往裴延麵前舉。
裴延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心滿意足,“真乖。”
見小皇子和小公主抓完周,奶娘走了過來,要將阿續和桃桃從桌上抱起,不料阿續不讓奶娘抱,而是小牛犢般扭過頭,繼續去抓東西。
他先是抓起一支狼毫筆,又抓起一本書往懷中塞,最後握著個金元寶,還抱著玉璽不撒手。
眾人被這操作給驚住了,裴延卻是撫掌大笑,“好,真不愧是朕的太子!”
桃桃見到自家皇兄拿東西把父皇逗笑了,也不甘示弱,扭著身子讓奶娘把她重新放回桌。
她也一路抓,見著漂亮的就往懷中塞,什麼絹花、珠釵、胭脂,等爬到阿續身旁,她的視線落在了阿續手中的金元寶上。
桃桃小嘴一撇,“哥哥,要……”
龍鳳胎的默契在一刻充分體現,阿續隻呆了一呆,隨後便將金元寶塞到了妹妹手中,“呐。”
桃桃立刻笑了,炫寶似的,抓著金元寶扭頭看向裴延與陶緹,眼眸笑得月牙兒似的。
裴延:真不愧是朕的孩子。
陶緹:嘖嘖,這兩個貪心的小家夥呀。
總而言之,阿續與桃桃憑借抓周的一番騷操作,給賓客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影響。
沒多久,皇子公主聰慧又禮讓友愛的名聲,就傳遍了朝野內外。
………
眨眼又過了一年,永寧三年的雪來得特彆早。
阿續和桃桃過完兩歲生日後不久,一直纏綿病榻的太上皇病情突然加重。
那一日夜裡,剛下過一場小雪。
裴延和陶緹帶著倆孩子匆匆趕到興慶宮,各宮的太妃與宮外的王爺公主們聞訊,也紛紛趕來。
太上皇躺在床上,瘦骨嶙峋,暮氣沉沉。
他先是叮囑了裴延一番為君治國的道理,又將陶緹叫到跟前,緊緊地盯著她,眸光不再銳利淡漠,而是柔和慈愛的,“你是我們皇家的好兒媳,有你陪在皇帝身邊,朕很放心……”
陶緹受寵若驚。
這算是她嫁入皇家這幾年來,太上皇對她最褒獎的一回。
太上皇扭過頭去看阿續和桃桃,“你們倆兩歲了是吧。”
倆孩子對這位祖父算不上親近,見他問話,阿續猶豫片刻,上前一步,護在妹妹身前,脆生生的答,“是,剛過了兩歲。”
太上皇眯起渾濁的眼眸,盯著阿續,半晌,他笑了,“好小子,與你父皇小時候一個樣。”
阿續道,“我是我父皇的孩子,當然像我父皇了。”
太上皇伸出手,想去摸摸他們。
桃桃有點怕,揪著陶緹的衣擺躲在後頭。
太上皇的手僵在空中,有些尷尬,又有些可憐。
阿續抬眼看了下陶緹,陶緹朝阿續點了下頭,帶著幾分鼓勵。
阿續抿了抿唇,乖乖將腦袋放在太上皇的掌心下,“皇祖父,你摸摸我吧。”
太上皇的眼眶頓時熱了,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嗓音有些哽噎,“好,好孩子。”
沒多久,他氣息奄奄的倒在床上,雙眼直直的盯著石青色鬆鶴紋的幔帳,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殿內一下子安靜下來,隻聽得外頭雪花落下的簌簌聲和淒厲呼嘯的風聲。
太妃與王爺公主們跪在兩側,噙著淚花兒,等著太上皇閉眼的那一刻。
倏然,床上的人抬起了一隻手,像是枯木逢春,雙眼睜得大大的,迸出閃亮的光來,“沅沅。”
他沙啞的喊著,“你來接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