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柏良的雙子牌電器廠是琴島市全力扶持的廠子,做為壓軸登場,按往年的慣例也是最受關注的,隻是今年不少人開始分心了。
領獎之後,就是一個簡單的宴會。
琴島市港口位置優越,不少外國人會來這裡做生意,服裝相對內陸來說要更為活潑鮮豔一些,宴會上有不少外商和華僑,由招商局的人引薦介紹,但是和往年不同,這次大家很快圍攏起來聚集成了一個小團體,被圍在最中間的就是董玉秀。
董玉秀顯然並沒有預料到這樣的情況,一時有些緊張:“衣服?啊,我身上的這件衣服是我自己設計製作的,不不,眼鏡不是特意搭配,因為我的眼睛受過傷……”她把對方問的話都簡單回答了,對其他女企業家十分尊敬客氣。
“小董,我比你大十歲,這麼喊你一聲你彆跟大姐見怪,”旁邊一個短發女人笑嗬嗬道,“我從剛才就看到你身上這衣服不錯,你這外套又換了?剛才看著好像不是這個顏色。”
董玉秀笑道:“沒有,姐,我這件小西裝做的雙麵的,想著會議結束後也沒留時間更換衣服,可以反過來穿,這樣和裙子搭配的顏色更亮。”
“喲,還真是!”
“小董,你這上衣袖子怎麼成七分袖了,卷上去的嗎?我還以為是換了一件,這卷上去之後用水晶袖扣一係,還真挺漂亮!”
“這珍珠腰帶是哪裡買的?也是一套的嗎?”
……
說實話,董玉秀即便戴著墨鏡也並不能把每個人都看得清楚,她隻是在周圍朦朧的影子和聲音裡辨彆,對方都比自己年紀大,因此言語間多了一分謙虛。
也是因為她的這份態度,讓周圍的一圈女企業家們對她越發和善起來。
領頭那位短發女老板已經挽著手和她姐妹相稱起來,笑著道:“我是做木材生意的,你以後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來找我,這邊兩位彆看她們看著瘦弱,家裡都是開鋼材廠的,還有這位,姓林,做皮革生意,算起來和你還是同行,你們都是做什麼……時尚行業是吧?”
林姓女老板伸出手去跟董玉秀握了握,笑道:“小董,我可不如你,不過是做外貿出口皮包的,算起來是給人家打工。”
眾人正聊著,忽然瞧見雷柏良挽著夫人的手走過來。
雷媽媽今天一改往日風格,穿上了董玉秀留給她的那身禮服,那是一件改良旗袍領長裙,絲絨質地的厚重加了幾分奢華感,她肩上披著的流蘇羊絨小衫做了一個微鬥篷的設計,既能修飾身材,也可以遮擋,穿著起來美觀又舒適。她和董玉秀一樣,配飾也選了珍珠,隻在脖頸上戴了一串長珍珠項鏈,其餘素淨著,又美又颯。
這樣一身,和董玉秀身上穿戴的又完全不同,可以說是複古風了。
有人喜歡董玉秀身上偏西式的套裝裙子,而年紀大一些的人更喜歡雷媽媽身上這一套中式風格,在簡單的和雷柏良客套幾句之後,毫不客氣把他夫人請過來,仔細欣賞起她身上的裙子來。
有位年紀約莫五十的女老板特彆喜歡這身旗袍,她誇讚了麵料選的好,又誇了設計:“你這身衣服可真漂亮,能不能給我也設計一身?實不相瞞,我過段時間還要去參加一家公司的剪彩,每回遇到這樣的事真是頭疼。”
雷媽媽笑道:“喲,這我可做不了主,不如您問問小董。”她牽著董玉秀的手,往前輕輕推了一下,手搭在她肩上像是介紹又像是暗中幫她找準說話人的方向,“這衣服呀,也是小董設計的。”
另一位女老板好奇道:“東昌製衣廠還有這樣的禮服售賣嗎?我以為你們那隻有牛仔褲呢。”
雷媽媽好不怯場,笑盈盈道:“也是剛開始做,小董有本事,還請大家多多捧場~”
之前誇旗袍的女老板聽了笑道:“那敢情好,我剪彩的那身禮服就交給你了,對了小董,我年紀大了,不喜歡張揚,你這衣服做的時候可不可以跟我商量一下,看看圖紙?”
一個人開口,其他人也都跟著開口提了需求,一臉期待地等董玉秀回話。
董玉秀心口砰砰直跳,她隱約感覺到自己摸索到非常關鍵的一條渠道,努力壓著聲音,儘可能平穩道:“當然可以,不過這樣特殊定製的禮服屬於高級服裝,時間會慢。”
周圍的女企業家們聽到她同意,就已經很開心了,倒是也不在乎時間,紛紛和她交換了電話號碼。
平日裡千金難求的一個號碼,如今都主動隨著名片遞交到了董玉秀手裡。
等人散了之後,雷媽媽挽著董玉秀的手,一邊走一邊低聲跟她說話:“玉秀,你這趟來琴島市收獲可大了,彆的不說,剛才有兩家是開布料廠的,你上回要找的布料她們那裡就有,以後要是搭上線,就不用為找布料發愁啦。”
她這麼說的時候,比董玉秀還要興奮,打從心裡替朋友高興。
董玉秀隔著茶色眼鏡看向她的時候,低聲道:“方錦姐,謝謝你。”
雷媽媽擺手:“嗨,謝我什麼,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要不是你給咱倆設計了新禮服,誰能知道會遇到今天這樣的好事兒呢?”她一邊說一邊自己樂了,“我上回還說老三,回趟鄉下不是折騰出個魚塘,就是給我開了個什麼超市,你瞧,咱們參加個晚宴也談了不少生意,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這一想到賺錢,心裡就可美了。”
董玉秀握著她手,也笑了。
從遠處看,好像是雷媽媽在挽著她的手跟著她同行,但實際上,是身旁的這位好友,在用旁人發現不了的方式幫扶她,扶她走過那段她看不清的路。
另一邊,酒店裡。
白子慕正捧著大哥送的書,看得津津有味。
雷東川坐在他正對麵,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大哥給你的書就那麼好看?我上回給你買的也沒見你這麼愛看。”
白子慕道:“你給我的是字典呀。”
雷東川:“……”
雷東川伸手去拿他放在旁邊的書,翻了翻,又覺得沒意思,拿起來又放下,幾次之後,白子慕就合攏書籍放在膝蓋上,抬頭去看他。
雷東川臉皮厚,找了借口道:“走,哥帶你摸門框去,跳起來多摸幾下,以後就能長得高。”
他閒不住,帶著白子慕找了客廳那邊門框那蹦起來去摸。
這點高度對雷東川來說不算什麼,但是白子慕有些吃力,不過他彈跳力還可以,學著雷東川的樣子碰了幾次。
雷東川身上穿著的那條運動褲是從東昌帶來的,是雷二哥高中時候校籃球隊發的,白子慕記性好,多看了兩眼,脫口而出道:“這是二哥的褲子……”
雷東川有點酸。
他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特彆容不下白子慕跟彆人好,哪怕對方是自己大哥和二哥也不成。
雷東川也不摸門框了,在那堵著白子慕低頭問道:“小碗兒你說,是不是咱倆最好。”
白子慕仰頭看他:“啊?”
雷東川固執道:“你說啊,說是。”
白子慕就點點頭,說是。
雷東川不太滿足:“你再好好說一遍。”
白子慕:“我和哥哥最好了……”
雷東川一連讓他說了好幾遍,白子慕擰眉,有些不樂意,推開他扭頭要走。雷東川知道惹惱了小朋友,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哄,突然把小朋友抱起來轉了一圈,白子慕嚇得頭發都炸了,等他一停下,就照著胳膊憤憤咬了一口!
雷東川伸手捏他氣鼓鼓的小臉,好脾氣道:“彆氣了,跟你道歉行不行?”
白子慕咬了一會,鬆開的時候看著那一排小牙印,有些猶豫地舔了一下,不過很快扭過頭去氣鼓鼓道:“哥哥,我可以去看書了嗎?”
雷東川抱他去看書,這次也跟著安靜下來。
他胳膊上那一圈牙印清晰可見,但要是說起來,並不是疼,而是火燒火燎地燙。
即便手心覆蓋上去,也能感覺到那一圈特彆熱,像是被印上了什麼痕跡,透過手臂,心跳都跟著亂了。
他手覆蓋在胳膊那,怔怔發愣,偶爾眉頭會擰起來,似乎想不明白為什麼剛才心情會有所起伏。
白子慕坐在對方,也看不下去書。
他幾次抬頭看到對麵的雷東川,視線又落在他捂著的手臂那,還是忍不住放下書,起身去洗手間拿了牙膏出來,擠了一些塗抹在雷東川胳膊上的牙印那,嘀咕道:“活該。”
雷東川讓他抹著,聽見他說,抬手想要捏小朋友臉一下,但手指抬到一半又收攏回去,隻輕輕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