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是個偏僻的小縣城, 常住人口不多, 而那些傳銷人員選擇的地方魚龍混雜, 就是馬上舉報，也很有可能會撲空。
木離十分擔心林爺爺, 踱步沉思了半晌, 他先匿名舉報了這個窩點, 然後換上了一套最貴的衣服, 將所有值錢的東西鎖在箱子裡，他兩袖清風的朝那個位置走去。
半個小時後，木離來到了一片老城區, 關注了一下手機上的定位, 發現林爺爺和他的位置已經重合在了一起。
用隱蔽的眼角餘光快速觀察一下周圍的人，木離在心中列出了兩個懷疑對象。
左前方一個瘦弱的青年男性, 平頭，臉色蠟黃, 眼神閃躲，隔幾秒就四處張望。
青年對麵還有一個大概三十來歲的女子，臉色同樣不太好，會與青年交替著巡視四周，每過幾分鐘, 就會與青年進行目光交流。
木離心裡有了底, 接下來，就是秀演技的時刻了。
打開手機，放出手機鈴聲, 他假裝接了電話，開始大聲抱怨起來：“媽，我錢包掉了，你趕緊在網上給我轉點錢過來。”
停頓了幾秒，他略微提高了聲量。
“就用支付寶吧，先給我轉兩萬過來。”
“勉勉強強夠用吧，我明天就準備回家了，回來再去補辦.證件。”
“啥？你現在上不了網？那我今天該怎麼辦？你是不是想餓死你兒子？”
木離“啪”的一聲將手機甩到旁邊的花壇裡，嘴裡還一直嘟嘟囔囔，將一個地主家人傻錢多的暴躁兒子演得入木三分。
那平頭青年猶豫了一下，與女子對視一眼，見對方微微點了下頭，他就朝著木離走去。
“小兄弟，需要幫忙嗎？”平頭青年走到近前，關心的問道。
“你那一副窮酸樣，能幫我什麼忙？”木離學著雪姨的樣子，憋出一張嘲諷臉，語氣十分尖酸刻薄。
“不瞞你說，我是沒啥錢，但我老板很有錢，你運氣好，這幾天我們老板恰好在這邊有個項目，就派了主管和組長們下來培訓新人，包吃包住，還能賺錢，怎麼樣？小兄弟，有沒有興趣來了解一下？”
小平頭噎了噎，繼續語氣真誠的邀請道。
“包吃包住？”木離半信半疑。
“沒錯！要不你進來了解一下？”小平頭神色殷勤。
“怎麼感覺你在隨便拉人？進去都不需要門檻的麼？”
“是這樣的，在我們培訓期間，手機是要上繳的，但……”
“你想騙我的手機？”木離臉上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警惕表情。
“不不不，我要你手機乾啥？我也沒密碼啊！”小平頭連連擺手，示意自己還有話要說。
“那行叭，我跟你進去看看。”木離打斷了小平頭的話，走到花壇將手機撿起來，他快速操作了一番，手機立馬就黑了屏。
“艸！什麼破手機！一摔就壞！差評！”木離神色憤憤，正準備將手機揣進褲兜，小平頭就迅速將手機拿了過去。
“小兄弟彆急，我以前是修手機的，可以幫你看看。”小平頭憨厚的笑了兩聲，翻來覆去搗鼓了一遍，確認這手機是真的壞了，才把它還給木離。
“咱們這就上去？”小平頭細小的眼睛中冒出不符合他形象的精光，心中小人已經樂得打滾。
媽耶！這是從哪兒跑出來的傻白甜？貌似還是頭肥羊……開心！
假裝沒看出小平頭出戲的表情，木離跟著他上了一棟老式公寓樓，神色自然的掃了一圈室內，遺憾的是，他並未發現林爺爺的蹤影。
此時，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胖子熱情的快步走來，先是天南地北的胡侃了一通，然後又滔滔不絕的介紹了他們的新項目和產品，語氣十分具有煽動性。
隨著那西裝男越說越激昂，木離瞧見不遠處的幾個人臉上浮現出了如出一轍的狂熱神情。
約莫二十多分鐘後，西裝男話語一頓，表示參加培訓要將身份證押在他那。
木離一臉懵逼，“身份證？我沒有啊，小平頭沒告訴你麼？我錢包丟了。”
西裝男悄悄橫了小平頭一眼，哈哈尬笑了兩聲：“沒事，下次再補上也可以的。”
木離假裝感激的笑了笑，“兄弟，你們公司都是好人啊！”
西裝男臉上笑容更盛，心中暗自吐槽，這是哪裡冒出來的傻子？騙起來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五湖四海皆兄弟，大家都喜歡互幫互助，等你在這待久了就知道了。”
“那就先這樣吧，你先去看看房間，休息一下，下午再開始培訓。”
木離乖巧頷首，表示明白。
跟著小平頭進了一間六人間，裡麵的氣味十分令人窒息。
“條件不好，多擔待。”小平頭指了指最裡麵的鋪位，“那個床位就是你的，還有，中午吃完飯後，記得在一點半之前下樓，參加新人培訓。”
“知道了。”木離點了點頭，一臉老實本分。
乖乖的等到了下午，木離終於在人群中見到了林爺爺的身影，給了老爺子一個不要暴露的眼神，他就端端正正的坐在小板凳上，像個認真聽講的小學生。
林爺爺冷汗都下來了，他神情微微一變，就被旁邊的絡腮胡壯漢看出了端倪。
“林老頭？你咋地了？”
“沒……”
“嗝——”
“沒事！年紀大了，胃不太好。”林爺爺十分機智，硬是憋出了一個大蒜味的長嗝。
周圍的人捂住鼻子，屏住呼吸，臉色十分難看。
問話的絡腮胡猝不及防的吸了一口進去，當場就翻起了白眼。
乾嘔了一陣，勉強緩過勁來的絡腮胡忙在主管開始講話前，大聲的提議道：“我建議，以後做飯不要再放大蒜了！”
主管沒注意到下麵的情況，他麵露不解：“為什麼？我覺得大蒜挺好的啊？溫和健胃，消食理氣，多吃點對身體好。”
“主管你過來聞聞，聞聞你就知道了！這味兒太他娘的**了！”
絡腮胡臉上的胡子太多，不大看得清表情，主管隻能從他的眼睛裡，體會到他強烈的悲憤之情。
“好了，一點小事就吵吵，大蒜的事晚上再說，現在開始上課。”
木離呆呆的盯著主管不斷翕動的嘴唇，計算著警察到來的時間。
十多分鐘後，一陣規律的敲門聲打斷了主管的激情演講。
木離心生期待，警察來了？
然而這些乾傳銷的小高層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油條，他們一聽就知道這敲門聲不對。
來不及慢慢騙取無知新人的信任，主管和幾個組長火速的組織了人手，有條不紊的挾裹著新人轉移陣地。
林爺爺年老體弱，根本跑不掉，木離見這次沒有機會，就老實的跟著大部隊從陽台翻到了隔壁，輾轉了幾個地方後，他們被帶到了一個更加破舊的居民樓。
被突擊後，新人的待遇就沒那麼好了，沒被洗腦的人都被關在一間屋子裡，每過十來分鐘就有人進來恐嚇一番，勒令他們想辦法找親戚朋友弄錢。
木離作為新引入的大肥羊，被重點關注。
“小兄弟，你也彆說哥哥不照顧你，看，那幾個不聽話的，這幾天的夥食就沒著落了，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你還是聽哥哥的勸，給你媽打個電話。”
小平頭此時身上再無憨厚的氣質，他坐在木離的對麵，翹著二郎腿，上下打量著剛逮進來的肥羊，眼神不懷好意。
“不打，老子記不住我老娘的電話。”木離神情桀驁，儘職儘責的扮演者傻白甜暴躁少年。
“那你用企鵝號總能聯係吧？”小平頭將拳頭捏得咯吱作響，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你是不是傻，誰會特地去記企鵝號的密碼，都是手機自動登錄的好麼？！”
木離一臉你是智障的表情，看得小平頭心頭火起，正常人誰不會記密碼？！這個傻白甜還有臉嘲笑彆人！世界真不公平，這麼傻的人家裡居然那麼有錢！
小平頭越想越憤怒，獰笑一聲，握著拳頭向木離衝來。
木離挑了挑眉梢，將腳邊的凳子勾到小平頭身前。
“砰——”
小平頭臉上傳來劇痛，伸手抹了抹鼻子，一片血紅。
“炒！小紙你給窩等著！”
小平頭說完就覺得不對，他努力睜大眯眯眼，在不遠處的地麵上看見了一顆發黃的牙齒。
“窩的牙——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小平頭淒厲的叫聲，房門被瞬間撞開，門外的人愣了愣神，才出來一個人將小平頭扶了出去。
麵對木離扮演的暴躁少年，傳銷人員也有些無奈，隻好決定先關著他，等關老實了再說。
另一邊，林爺爺哭得淒淒慘慘，對著絡腮胡大倒苦水，什麼青年喪妻，老年喪子，孤寡老人日子不好過等等。
哭得絡腮胡如同被魔音灌耳，頭昏腦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