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維軍隻是受了點驚嚇, 傷得並不嚴重, 第二天照樣要下地乾活，出了這等囧事, 他自然對趙秋萍沒什麼好臉色。
過來道歉的趙秋萍十分委屈, 默默提著筐跟在何維軍身後。
何維軍臭著臉，大步走到大隊長身邊：“大隊長, 我腳程快, 能不能給我換個壯實點的婆娘一組？”
大隊長瞥了趙秋萍一眼, 約莫知道她的小心思, 不過他也不打算管。地裡的活不能耽擱，麥子還沒脫粒呢, 時間緊得很, 種子種到地裡才讓人踏實。
“這樣吧, 你跟魏知青一組, 魏知青雖然看著瘦，但力氣大得很。”大隊長側過頭，對魏秀清招了招手。
何維軍眉梢微動, 餘光極快地偷瞄了眼小跑過來的魏秀清，眼中掠過一絲笑意，對大隊長道了謝，目不斜視地繞過趙秋萍, 朝田裡走去。
趙秋萍：“……”怎麼又是魏秀清！好氣！
魏秀清垂眸跟在後麵，抿了抿嘴，加快速度走到何維軍身邊, 小聲問道：“何同誌，你身上還有票麼？我用錢跟你換。”
何維軍腳步一頓：“你需要多少？”
魏秀清耳根紅了紅，聲音越發小了起來：“我想把去黑市賺到的錢都換成票。”
何維軍愣了愣，思及上次去黑市後魏秀清生氣之事，沒敢多問，用更小的聲音回道：“中午下工後你去衛生點吧，我身上的票可能不夠，君白肯定能幫上忙。”
“謝謝。”魏秀清麵上浮現出感激之色，真誠地道了謝。
身後的趙秋萍定定地望著二人並肩而行的背影，不禁咬了咬牙，似是想到了什麼，她忽而露出一絲笑意，還好有人提醒，魏秀清的家庭成分可是十分出乎意料呢……
毒辣的太陽曬得衛生點外的土狗直吐舌頭，知了嘶啞的叫聲為炎熱的天氣更添一層燥熱，室內一片寂靜，隻有零星響起的清脆研磨聲。
已至正午，木離打發了徒弟們回家，炮製好藥材，整理一番，正打算回家，就見何維軍與魏秀清一前一後進了衛生點大門。
“你們怎麼一起來了？”木離略微疑惑，見二人滿頭大汗，起身倒了兩杯涼茶，“喝吧，解暑的。”
何維軍熱壞了，盯著涼茶的眼神滿是渴望，但想到魏秀清就在身邊，他還是克製住豪飲的衝動，端起杯子矜持地抿了幾口，才開口回道：“魏同誌想換票，我身上不夠。”
“要換多少？”木離點點頭，將視線移向魏秀清。
“換50塊，要全國糧票和工業卷。”魏秀清背脊崩得很直，捧著杯子的指尖微微泛白，看起來十分緊張。
“可以。”木離一口應下，他要給謝君白的父母寄東西，這些票存了不少。
魏秀清鬆了口氣，正要道謝，門外傳來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
“謝醫生——還有薄荷片嗎？”人還沒見著，聲音就先傳了進來。
木離抬頭，就見趙甜甜飛快地跑了進來，眼睛一瞄，抓起櫃台上的蒲扇拚命扇風。
“熱死人了！謝醫生，能多給幾包薄荷片麼？”趙甜甜一邊扇，一邊大聲問道。
木離指了指牆角的竹筐，示意她隨便拿。
走過去取了兩包，趙甜甜餘光一瞥，看見魏秀清垂眸品茗，姿態十分優雅，身邊的何維軍正與她小聲說話，兩人挨得極近。
趙甜甜想到好朋友告訴她的秘密，又想起被何維軍多次拒絕，火氣蹭的一下冒了起來，忍不住陰陽怪氣地嘲諷道：“哼！一個資產階級的嬌嬌小姐，下鄉一年多都改不了裝模作樣的做派，看來思想覺悟還不夠高啊。”
魏秀清聞言身體一僵，臉色驟然變白，嘴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
一旁的何維軍愣了愣神，他很想安慰魏秀清，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木離注視著趙甜甜的眼神倏然冷了下來，他表情不變，溫和地旁敲側擊，不過片刻，就得到了足夠的信息。
原來是趙秋萍麼？
“這事你還和誰說過？”木離語氣溫柔，眼神卻十分有壓迫感。
“我才知道沒多久，還沒來得及跟彆人說……”趙甜甜呼吸一窒，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莫名有些害怕。
“告訴你消息的人肯定是聽錯了，你覺得呢？”木離唇角的弧度不變，鏡片後的眼神愈發銳利。
“我、我覺得謝醫生說得對。”趙甜甜被木離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慌亂地點點頭。
“時間不早了，快回去吃飯吧。”木離收斂了氣場，恢複成無害的樣子。
趙甜甜依然覺得很慌，老老實實地應了聲是，放下扇子，踮著腳退出大門，飛快地往家裡跑。
氣氛沉默下來，魏秀清垂眸盯著手中的搪瓷杯，宛如一尊雕塑。
何維軍想拍拍魏秀清的肩膀，伸出手，又縮了回去，他結結巴巴安慰道：“你……你彆太難過，趙甜甜還沒說出去，我們可以想辦法讓她保密。”
“你們不覺得應該和我保持距離麼？”魏秀清神色嘲諷，語氣略帶尖銳。
“怎麼會？我們堅定的革命戰友，你是個優秀的好同誌，我……”何維軍語無倫次，差點當場表白。
“咳，”木離握拳抵唇，打斷何維軍的智障發言，“魏同誌不必太過在意，若真想阻止彆人的議論也不是沒有辦法。”
魏秀清與何維軍同時看了過來。
“你可以帶點禮物去找大隊長，讓他和趙秋萍談談心。”
其實趙家屯的人都不錯，知道知青出身的就大隊長幾人，但他們都來了一年多了，也沒聽見過什麼傳言，想來是知情的人都沒往外說。
“有道理，”何維軍目露讚同之色，“趙秋萍那邊解決了，有大隊長的示意，趙甜甜不敢亂傳話。”
“謝謝你們，”魏秀清已經冷靜下來了，“還有，我要向何同誌道歉，剛才語氣不太好。”
木離與何維軍都表示不在意。
魏秀清深吸了口氣，開始介紹自己隱瞞的情況。
“我是民族資本家出生，從小就運氣極好，變故發生後，有許多落井下石的，還有因為我的好運氣而不懷好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