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哨音一刻鐘前才出現過,林如海已經知道這是儀鸞衛用來加密交流的方法。
但這次吹出哨音的不是儀鸞衛,是寧安華。
林如海下了馬,還沒從寧安華平安無事的狂喜中回神,就看見寧安華跳下車轅,幾步上前,看了他一眼,對他安撫一笑,卻走到羅焰麵前:“十一先生讓我帶上以備不測。我有話問你。”
羅焰不介意寧安華對他直呼“你”,沒用敬稱。
這樣交流更迅捷方便。
寧夫人這樣稱呼他,是否代表在寧夫人心裡,他是值得信任的?
但他沒當即回應,而是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呼出一口氣,從羅焰手中接過韁繩,牽著兩匹馬讓開幾步。
寧安華卻向林如海退開的方向走近兩步,好讓他也能聽見,才問羅焰:“禁衛中有人叛變,你可知情?”
你可提前知情?
羅焰:“知情。但這幾人在意料之外。”
寧安華:“行宮內還有‘意料之外’?”
羅焰:“九成可能,有。”
寧安華:“你們是要回去救駕?”
羅焰:“我回行宮,林大人去承平調動京營救援。”
他頓了一下:“是我勸林大人不要去雁羽山……”
寧安華打斷他:“駐紮在承平的京營都可信嗎?”
羅焰迅速把解釋的話收了回去:“若京營叛軍和這裡的叛軍同時動手,等林大人到,剩下的都可信。”
他補充:“京營絕無問題。”
“若京營再出問題,我會以死謝罪。”
寧安華:“好,我知道了。”
她示意羅焰看第一輛馬車:“芳年雙腿骨折,我簡單處理過了。她似乎有孕了,我不確定,還沒告訴她。”
她敲敲車壁,讓菊露四個都下來,留出空間讓羅焰和盧芳年說幾句話。
盧芳年已經疼得臉色慘白,幾乎半暈了。
看清進來的是誰,她氣若遊絲:“夫君……”
羅焰:“不用說話。”
他握住盧芳年的一隻手,另一手迅速查看了她的雙腿。
寧夫人處理得很好。
他給盧芳年擦了擦滿額的冷汗,喂給她一粒藥:“止疼。等妥善上藥,再養幾個月,你的腿會恢複到和以前一樣。”
他找到水袋,給盧芳年喂了水,同時,握著盧芳年的那隻手點在她脈上。
盧芳年咽下藥丸,虛弱一笑:“等好了,我也要學騎射功夫。今日若不是寧夫人,我就掉進地裡死了。”
似乎沒那麼疼了,她話多了起來:“我都掉下去了,以為要死了,寧夫人竟然跳下來把我拽住了。”
羅焰的手指從她脈上移開,手微微收緊。
他大手覆住盧芳年的小腹:“等孩子生下來,你想學什麼都行。”
盧氏等這個孩子很久了,會為了孩子撐下去的。
盧芳年怔住了。
她瞪大眼睛,嘴唇微微張開。
孩子?
羅焰按住她想直起來的上身:“孩子很好,你不用擔心。”
他垂眼看著盧氏的小腹。
這裡麵有他的孩子,他的血脈。
他轉身:“睡罷,等我回來。”
……
車外,菊露十分機靈地拽著寒燕替林如海牽過馬。
寧安華走向林如海。
林如海聲音顫抖,帶著試探:“妹妹?”
寧安華又走近半步,抬手輕撫他的眉眼:“表哥。”
兩人的距離隻有不到三寸。
林如海按捺不住心中種種複雜情緒,顧不得還有許多人看著,伸手將她抱在懷裡,潸然淚下。
寧安華一隻手撫在他背上,另一手替他擦掉眼淚:“表哥可要平安回來。”
林如海:“好,我答應妹妹。”
他沒有問寧安華為什麼不和他一起去。
他隻希望,此刻的溫存不是他今生的最後一次。
羅焰從車上下來了。
他沒有多看寧安華和林如海交握的手,問寧安華:“夫人可願與我同去行宮救駕?”
寧安華:“正有此意。”
安碩可能還在皇上身邊。
羅焰背過身,脫掉上半身的外衣,解下穿在中衣外的鎖子甲,向後遞過去:“儀鸞衛精工所造。為了夫人的安危,隻能冒犯了。”
林如海:“我也有。”
羅焰沒回頭:“那是弓三穿過的。”
還不如他的。
寧安華捏了捏林如海的手,接過鎖子甲。
菊露和寒燕忙上前替她擋住。
她也快速脫下上半身的外衣,把鎖子甲穿上係緊。
這鎖子甲在打造時顯然考慮到了使用人的體型變化問題,穿在她身上稍有些不合身,但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林如海要脫下自己的鎖子甲給羅焰,羅焰不肯接,正各執己見時,又是四聲短哨。
向溪邊去查看屍體的兩個儀鸞衛也來了。
看到羅焰尚未係好的外衣內已經沒了鎖子甲,一個儀鸞衛忙脫下自己的遞上來。
等羅焰穿好衣服的時間,寧安華到第二輛車裡搬出羽箭清點。
不算她箭囊裡的,還有二百四十支。
她捆起一百八十支,給菊露和寒燕留下了六十支。
箭囊裡放不下這麼多,她用毛氈包起來,掛在馬背上。
羅焰看了她的刀沒有破損卷刃,仍然把自己的換給她:“沉不沉?”